不得不说,沈听珏实在是命大,被当胸扎了一刀,竟然只是失血过多。大夫的说法是,那把匕首偏了一寸,但凡不偏那一寸,沈听珏就交代了。
赵氏听说儿子无恙之后,双手合十不停地念着阿弥陀佛,让王嬷嬷包了个红封,亲自将太医送了出去。
沈炜这时候掀开帘子走了进来,红着眼圈问道:“祖母,父亲没事吧?”
赵氏摇了摇头,拉着他道:“刘妈妈跟你说的那些话,你可不能信,知道吗?”
“那我该信谁?”沈炜靠着赵氏,眼里的迷茫刺痛了她的心,“我是该信你们,还是该信刘妈妈的将死之言?”
沈炜如今六岁,虚七岁了,不再是两三岁任人摆布的婴儿,他有了自己的想法和微弱的判断力,他的直觉告诉他,刘妈妈说的才是真相。
可是在面对赵氏,一个从小将他当成心肝肉宠着的祖母,真的会联合父亲勒死了他的亲娘吗?
如果是真的,他们图什么呢?
赵氏眼神闪烁,低着头的沈炜没有看见,只听到她说:“傻孩子,你娘临死前肚子里还怀着孩子,你爹膝下只你一个儿子,祖母和你父亲都想你娘能多生几个孩子跟你作伴。况且我们又不是狼心狗肺的人,怎么会把肚子里还怀着孩子的人杀了?”
赵氏和沈听珏做那件事之前,就听宋帧说过,她有了身孕。
但那又怎么样?孩子以后还可以再有,可错过薛氏那座金山可就再也不会有了。
所以他们狠下心肠,给宋帧喝下迷魂药,又一根白绫勒死了她,伪造成自缢身亡的假象。
宋帧死后半年,沈听珏设计了薛度雁落水一事,众目睽睽之下,他们衣衫单薄,肉贴着肉,薛度雁就算想不嫁给他也不行了。
宋帧死后一年,沈听珏大肆迎娶新妇,将新妇逼死原配的流言放了出去,让还没进门的新妇背上了恶名。
他们的计划很完美,所有人都信了,是商户女为了攀附侯府,为了嫁到安宁侯府逼死了宋夫人。
只是他们没想到薛度雁完全不受他们的摆布,嫁到侯府第一天,就和侯府对着干,此后更是与他们针锋相对。
图谋薛家财产的计划落空。
沈炜的眼泪滑落下来,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只是他的心中依然种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只等着以后生根发芽。
等沈听珏的伤好了一些,赵氏放了心,想起让儿子受伤的罪魁祸首。
刘妈妈虽然死了,可她必定是受人指使,那个人就是中书侍郎秦中槐。
秦中槐得知赵氏上门的消息时还懵了一阵,和蔡氏对视两眼,眼底皆是疑惑。
赵老太太这时候到秦家来是要作甚?
他们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还没等他们开口,赵氏就推倒了一个多宝阁上的花瓶。
蔡氏眸色一变,也顾不上什么长幼尊卑,冷声道:“赵老太太这是作甚?打算学市井泼妇的招数,到秦家来撒泼打滚砸东西吗?”
安宁侯府好厚的脸皮,杀了秦家的表姑娘,买通杀手杀了桂枝,抢走物证不说,现在还跑上门来闹事,他们到底有没有一点良知?
如今人证死了,物证丢了,他们派了人去追,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回来。
就算能找回来,人证都没了,要怎么样才能定沈听珏的罪?
秦中槐将蔡氏拉到身边坐下,不疾不徐地开口:“老太太不来找我,我也是要去找老太太的!”
赵氏扭头瞪着秦中槐,“你来找我,你还有胆子来找我?你们指使刘妈妈那个老货刺杀我儿,如今我儿危在旦夕,你哪来的脸面说要去找我?”
“自然是去安宁侯府责问老太太和安宁侯,我外甥女宋帧到底和你们有什么仇什么冤,你们母子二人要联手杀了她!老太太,你说,为什么?嗯?”
秦中槐平静的质问反而让赵氏心惊,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反问道:“你在说什么梦话,我们为什么要杀了宋帧?”
“老太太不承认也没关系,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而是时候未到。你和侯爷最好求神拜佛乞求老天让我们不要再找到什么证据,否则我就带人杀进安宁侯府,将你和沈听珏千刀万剐!”
赵氏原本是要上门质问秦中槐的,如今却被秦中槐周身的气势震得说不出话来,到底是心里有鬼,哼哧半天,又壮着胆子叫道:“你要是能拿出我们杀了宋帧的证据,就明火执仗地上顺天府告我们。实在不行,就告御状,我们在金銮殿辩个清楚明白!”
憋了半天憋出着几句话,见秦中槐沉着脸不吭声,她又道:“我儿被刘妈妈刺杀,刘妈妈是你们秦家的人,你们得负起这个责任,赔偿我儿所有医治的费用!”
蔡氏被她这幅不要脸的嘴脸气笑了,她这是笃定他们没有了人证和物证,治不了他们的罪。
秦中槐按住在暴怒边缘的夫人,挤出一个笑脸,“老太太说得对,该赔的钱我们一定赔。这样吧,你先回去,明日一早我将银钱准备好送上门,如何?”
赵氏还当他怕了,冷哼一声过后,得意地笑了起来:“这可是你说的,我可没逼你!”
末了不去看秦中槐和蔡氏的脸,将已经凉透了的茶水一饮而尽,将空了的茶杯放桌上一搁:“那我明日就恭候秦大人大驾了?”
等她走了,秦中槐立马吩咐女使将茶盏和茶杯清洗干净,眼皮低垂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蔡氏觉得憋屈极了,一拍桌,怒道:“这死老太婆的脸皮也太厚了,还说是蜀地赵家的嫡女,我瞧着倒像个市井泼妇!”
秦中槐拍了一下自家夫人的后背,叫了个女使跟了出去,“发现什么事情立刻回来禀报。”
女使应声而去。
蔡氏疑惑地看着秦中槐,眼里带着不解:“老爷,难道你对赵氏做了什么手脚?”
秦中槐笑了两声,“小小伎俩而已,如今没有了证据可以证明他们杀了人,那就让她自己说出去。事情闹大了,让顺天府和大理寺去查!”
哪怕到最后依然无法定赵氏和沈听珏的罪,可杀了宋帧的事情是他们自己说出去的,燕京的人这么多,信的不信的,一人一口唾沫都能将他们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