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二月的春风抵达甘其毛都草原时,乌日娜给崔长耿办了一张身份证。
她知道崔长耿有自己的难为之处,带他去派出所照相登记办理身份证,结果他找出各种借口死活不愿意去。
“放心吧,没有人会凭着你的照片分析你是什么样的人!也没有人在意你办身份证是为了什么!”
乌日娜看出了他的担心,她信誓旦旦安慰崔长耿,并为他做出可靠的保证。
的确,乌日娜有自己的门路,靠着自己的交际手腕暗地里操作一番,一张名为张贵生的身份证最终摆在了崔长耿面前。
“这是第一步,第二步是办理护照和出境手续,耐心等上几天,我们就可以去过想要的日子了......”
乌日娜的话透着甜蜜的自信,崔长耿将身份证拿在手中,看着照片上的自己生出些许陌生的感觉——身份证上的名字是陌生的,籍贯是陌生的,出生年月日是陌生的,就连自己的照片也是陌生的,他留了络腮胡,留长了头发,若不细看,谁也不会识得这个面目英俊目光沧桑的男人会是原来的崔长耿!
他对乌日娜心怀感激,随之对命运生出感激。
上苍安排乌日娜出现在他的生命中,是为了让他脱离过去的羁绊,重新踏上光明的彼岸。
不过,崔长耿高兴得有点早。
因为,乌日娜到底慎重了些,也许好奇和疑惑从未消失,她很想知道崔长耿真实的身份、真实的来处。
崔长耿闭口不谈,显然他忌讳别人问这些。
乌日娜有的是办法。
在一个离去的清晨,她趁着崔长耿出外解手打开了窗户的扣子。
平日里崔长耿的窗户都挂着一个粗布帘子,极少拉开过。
吃完一个窝窝头和一碗玉米面糊糊之后,崔长耿锁上门去上班。潜伏在不远的草丘后面的乌日娜看到他走远,迅速来到小屋前,她推开窗户翻身进了屋子。
她仔仔细细翻了一遍屋子,才知道这个男人除了床头的纸箱里几件旧衣裳、炉前的一堆锅碗瓢盆,真的可谓家徒四壁。
乌日娜不甘心,趴在地上打着手电筒看了看床底下,除了几双破鞋子别无它物。
她不甘心,盯着床板看了半天。
床板其实是一张旧门扇,一头支在一张长条凳子上,一头支在一堆红砖砌成的台子上。
好像没什么值得怀疑的。
但,乌日娜可不是简单的女人,她外表大大咧咧,内心细如绣花针。
看着红砖砌成的台子,她爬到床底下,用手电筒敲了几下。
里面发出咚咚的回响声。
显然是空的。
乌日娜兴奋起来,她从床底下钻出来,脱了外衣,将床上的被褥抱在地上,木板床被她掀起来立在墙上。
她拿着菜刀将台上的一层红砖揭去几块,果然,下面平铺着一块结实的木板。
将上面的砖头全部揭去,拿开木板,一个木头箱子露了出来。
箱子挂着铁锁,乌日娜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挥起菜刀一顿猛砍,铁锁没有打开,铁扣子从木箱上脱落,她打开木箱,看到一个半新不旧的皮箱横在里面。
所幸不是什么密码箱,也没有锁住。
将皮箱抱出来急急拉开,一大堆的纸钞整齐地码在箱中。
“想不到他大有来头,藏着这么多的钱,却非要做苦力,可见这钱是不义之财,不然他怎么不去花销?”
乌日娜瞪着惊喜万分的眼睛喃喃自语,一边数钱一边疯狂猜测,关于崔长耿的来由有了一定的把握。
他,一定是谋财害命逃到甘其毛都的。
或者,是偷了别人的钱逃到甘其毛都的。
无论是什么原因,都是见不得人的丑事,都是违犯法律的罪行,不然,他怎么会来到这个蛮荒之地,怎么会伪装成一个装卸工,并且,藏得那么深呢?
乌日娜将两包干燥剂和一包防虫药扔进炉火中。
她在佩服崔长耿的心细。
看来,他藏着这一箱子的钱是在等待机会——只要乌日娜带他离开甘其毛都 、离开国内,他才有机会将这些钱一分一分花出去。
“现在怎么办?”乌日娜问自己。
她站在阴暗的小屋里,盯着满箱子的钞票心潮起伏。
“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带着他离开——一起离开,只要和他结为夫妻,这些钱不就是我的了吗?”
“关键是,这样满腹心计的男人,他真的会拿我当自己人吗?真的会和我结为夫妻吗?”
“他目前是需要的我的,与其说需要我,不如说是需要一个女人的陪伴,需要一个出逃的机会——不是吗?”
乌日娜拷问着自己。
太阳升起在草原上,光亮从窗户的粗布帘子中透了进来。
她必须做出决定,不能再犹豫下去。
一念之间,乌日娜合上皮箱,拉上了拉链。
她没有将皮箱放进红砖砌成的台子中,只是小心将木板盖在了上面,将那一层揭下来的砖对整齐铺好。
然后,她拉上木板床,再麻利地铺好被褥。
她将屋子仔细打扫收拾了一遍。
一切就序,看上去没什么遗漏。
她抬着皮箱翻出屋子,临走关上了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