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过去了......”
贺绛抱着一团被子弯着腰,小心翼翼的往墙角走。
墙角那人还是缩成一团蹲着,不时慌张的往周围看,嘴里似乎在念叨什么。
他一边往那边走一边试探的小声喊:“梅淮安?我是贺绛。”
“......”
梅淮安蹲在那里,敏锐的察觉到有人正在靠近!
眼前浮现的场景还是在战场上,满身是血的兵将们狞笑着要伸手来抓他了!
他顿时惊恐的睁大眼睛,周围全是人啊!
地面冷冰冰的血液淹没脚踝,凉疼粘稠的触感叫人头皮发麻。
他根本就没地方躲藏,只能努力扯着衣摆想隔绝地面上的血...但也没什么作用!
缩着的角落旁边有只木架子,上面摆着花瓶,底下是几只玉石做的小摆件,约有三四只。
他慌张的朝周围警告,眸色还是迷茫不聚焦的:“别过来....别过来了!”
可周围这些人的动作根本不停,甚至有脚步声越来越近!
又惊又怕之下,梅淮安突然有了动作!
“——砰!”
贺绛看墙角那人拿起一只金龟摆件朝自己面庞砸过来,当即闪身躲避!
“我是贺——”
“砰!”
“呃!”
他闪身躲避后才刚站定,额头就被另一只玉石摆件砸中!
砸过来的力度明显是下了死手的,又急又快!
贺绛眼前顿时一阵晕眩,紧跟着就有温热的血液从额角涌出来了。
“...连我都...砸......”
就在此刻——
里面的屋子里一只苍白素手拽开房门,动作缓慢的从里面走出来。
燕凉竹愣怔的看着眼前场景。
一身蓝袍的高大身影正弯腰捂着额头,指尖不断有鲜血溢出来,痛苦又懊恼的连哼着。
角落另一边,面色煞白的少年目露戾气,两手都各抓着玉石摆件,眸色绝望又凶狠的转头看着周围,视线混乱根本找不到着陆点。
就像是一只被逼到绝境的困兽,下一瞬就能扑起来以命相搏!
“淮安哥哥......”
燕凉竹瞧见这一幕就慌了神,不管不顾的就要往角落那人身边走去。
只是他身影才刚移动,角落里就又飞来一只玉摆件!
贺绛此刻还是头晕眼花的状态,根本无瑕分身,只是嘴里警告:“你别出来——”
结果话还没说完,他就听身侧传来一声闷哼!
紧跟着就是刚才听过的...玉石掉落地面骨碌碌的声响。
贺绛面色一急,单手抱着被子另一手捂住额头,用力眨了眨眼消灭因钝痛泛起的泪花,转头看过去。
就瞧见燕凉竹清瘦的身姿得扶着茶桌才能站稳,此刻一手按着肋部忍疼咬唇,额间顷刻就泌出来一层冷汗!
显然,他们两个都被角落那人下死手的砸伤了。
“你...”贺绛直直往饭桌边走去,脚步有些虚浮,“说了叫你别出来,他中毒了此刻脑子不清醒,你,你快进去,我来安顿他。”
燕凉竹没理会贺绛,只呼吸颤抖的往角落那人看去。
说话时嗓音断断续续的,语调也跟着颤——
“你怎么不...杀了我,往身上砸是死不掉的,梅淮安,你该往我头上砸。”
他已经从贺绛嘴里问出了所有的事。
燕西君主诱哄太子骗走国库,又冷眼旁观的看着梅氏兵败。
甚至利用他想把梅太子骗回燕西除掉,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最后把他这个亲生儿子当成替死鬼送到辽东来。
狼子野心,恩将仇报。
他都知道了,所有的一切了然心间。
犯下此等骇人恶行的....是他生身父亲。
燕凉竹想不通父亲为什么会变成一个被权势蒙蔽双眼的禽兽!
“你杀了我吧,从再相见的那天...在山谷里就该杀了我。”
如今梅氏兵败已成定局,多说无益。
他只知道,父亲把他此生唯一珍重的人....害到国破家亡了!
这是他跪地磕头都挽不回的重创,他无力改变也无颜面对。
所以——
他此刻只求一死!
能死在这人手里就当是赔罪了,没有脸出现在这人面前。
“该死的人是我,我该死......”
“如果我没有跟你通信,如果不是我非要与你通信,我们若是能老死不相往来......”
假如他回了燕西之后,就断掉与中州太子的一切联系。
那就不会叫人窥探信件,更不会让人利用他与太子建立的隐蔽渠道,瞒天过海跟太子联络上。
继而...花言巧语骗走中州国库。
所以这一切的一切,全都是因他燕凉竹而起。
“......”
他断断续续说了许多,可墙角那人根本一句都没听进去。
正处于失智中的梅淮安,依旧凶狠又布满戾气的警惕着周围,显然是不叫任何人靠近半分的。
“......”
贺绛把被子放到桌边凳子上,转头扯过在洗手架上放着的干净帕子,看也没看的往自己额角捂。
他手上的血色顷刻间就把帕子染脏了,但此刻无瑕顾及自己的伤。
一手捂着额角,另一手直接拽住燕凉竹的胳膊往屋里扯。
燕凉竹肋骨被砸断了,疼的吸着气说:“你放开我,这是我跟他的事,这是我欠他的,你放开......”
他愧疚到想趁那人神志不清的时候,送上自己一条贱命。
“闭嘴!”如此混乱的场面,贺绛吼他,“燕西欠他的东西不是你一条命就能还清的,你们的恩怨至少等他清醒的时候再说,你会说话就好,你既然有手有脚没变成哑巴还能走路,你就该像他说的一样想想往后能做什么!你往后的路要怎么走!”
他疼的皱眉,说话语速飞快。
一路拽着燕凉竹的胳膊没放手,就这么把人甩进房间里。
额头上的帕子已经浸满了血,此刻放下手也不会掉下来。
燕凉竹扶住门框红着眼吼他:“我要如何走下去,我凭什么走下去!我哪儿还有脸活着,你管我干什么!”
“......”
看人还是一心求死的状态,贺绛抿了抿唇突然想起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