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秦苏推门走出房间后,却发现偌大的宅院一个人都没有,出奇安静。
遂起身向外走去,未至大门便听见揉杂繁多的喧嚣,秦苏跨门而出却被眼前、远方的忙碌吸引了全部目光。
打井、运土,和泥、拆屋、还有拉着满满铁锅锄头的车辆不时走过……
秦苏带着困惑打量着,却不知自己能做些什么?
好在老王头、李三就在不远处,秦苏连忙走进到近前。
“秦先生,早。”李三眼尖,迅速招呼道。
“秦先生,您怎么出来了,赶紧回去养伤去!”老王头直起身,有些不快道。
“王叔,无妨,已经无大碍了,不影响走动!王叔,我有些好奇,大家这都是在做什么?”秦苏笑着岔开话题,指着周围问道。
老王头拍拍手掌后,边往烟锅内装烟边说道:“秦先生,这都是为了守城!新曲城这么多人畜,首先是要保证吃喝,水源安全便是首要,要防备敌方奸细投毒,因此要多打井、多备水源,还要加盖井盖,安排专人守卫。不仅如此,守城必要防火,城内大都是木制房屋,大火一旦燃起后果不堪想象,所以也要多备水井,家家户户的水缸要保证全都满水,还要以牛马杂畜的毛皮制成水袋,放置在城门、城墙、城内各处。”
“那拆屋是?”秦苏再次问道。
“拆屋有两个原因,一是制造隔离带,防止大火蔓延开来,二是为了制造守城器械,檑木、狼牙拍等。未拆除的房屋也要全部涂泥防火!而城内大多铁具要重新冶炼成器械。”老王头顿了顿叹息道:“可惜时间太仓促了,估计城内许多准备都不足啊!”
秦苏有些沉重问道:“王叔,能守住吗?”
“不知道!”
就在此时,街道上有十余人身披暗红甲胄骑马飞驰,口中高呼:“还有自愿参战的武者吗?随我等上城头!”
秦苏转头向李三问道:“你叔呢?是不是已经去了?”
“嗯!”
“王叔,李三,我也去看看。”秦苏说着向那十余骑边招手边走去。
“别忘了你身上有伤!”老王头叹气道,却也没加阻拦,既然入了城,总是躲不开的。
“秦先生!”李三突然喊道。
“李三,怎么了?”秦苏回头轻声问道。
“注意安全!”李三挥舞着拳头道。
“嗯!”
秦苏在入城之前不是没有机会脱离队伍,他若想走,也没人会阻拦。可秦苏没有走,是因被这支队伍感染,也是因冥冥中觉得这里会有自己想找的某些答案。
十余人中一人迅速下马让给秦苏,秦苏点头致谢,跨马随行,可为首之人一路吆喝,也没有再多一人,只有秦苏。
距北门还有三里处有数十人身披同色甲胄牵马等候。
“头儿,你说该不会一个都没有吧?”有人低声道。
“没有也很正常,愿意来的早都来了,咱们不过是听命行事,不用计较。待最后一组人回来后,传令城内留守的兄弟们,城中所有人接下来干活才有饭吃!”
“头儿,别说,还真又多了一人!”马蹄声由远及近,为首之人远远招呼道。
秦苏一看,发现又是熟人,前面站着的正是林仇!
几十双眼睛看向秦苏,尤其林仇目光灼灼,明明面容陌生却有些熟悉的感觉,试探问道:“不知尊驾高名?”
“秦苏!”秦苏并未隐藏,致远商行许多人都认得自己,藏也藏不住的。
“恩公!真的是您。”林仇激动道,双膝一弯便要拜倒。
“客气了,当不得如此!”秦苏一把架住林仇轻声道。
“恩公大德,林某此生都难以偿还了,此战若胜,恩公当居……”
“不说了,去城头吧!”秦苏很不适应,连忙打断道。
“好,好,边走边说!”
其余人看着头儿莫名的热情有些云里雾里,不知林头的恩公一说是怎么回事,强压好奇跟在身后。
“恩公,太后若知道你在城里,一定会召见你的,是您给我的消息争取了多日准备时间,否则此战全无胜算了……”林仇贴近秦苏快速说道。
“林大哥,你莫再抬举我了,这样很不自在,不如我们兄弟相称。消息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我也并不想让别人知道,林大哥可愿帮忙保守秘密?”秦苏有些无奈说道。
“秦,秦兄弟!妥,什么事战后再说,我就把你当作纯粹自愿参战的武者!”林仇也不扭捏,豪爽道。
秦苏专心打量起四周来,城墙下的空地到处堆积如山,石块、土山、水袋、投石车、箭矢、床弩、檑木、坩埚,铁具,还有许许多多不认识的东西及麻袋!
城头上,林仇见秦苏四下打量,主动开口介绍道:“秦兄弟,城墙高六丈有余,底宽六丈,顶宽五丈,可谓稳固如山。咱们头顶的硕大帷幕,由十数张渔网作底,上覆布匹数层,再覆以沙石,用来防御投掷火石之类。坩埚,是熬油、沸水、金汁用的,床弩不多说了,靠女儿墙那块堆得是桐油,可作润滑用途,那是夜叉檑、狼牙拍、撞杆、猛火油……”
秦苏穿过拥挤靠近垛墙,透过垛口望出,便再也听不见林仇说的是什么了,那四面八方望不尽的营寨、人海带给秦苏巨大无比的冲击,眼前的一切无不清楚告知着这将是一场多么惨烈的战斗。
“秦兄弟,秦兄弟!震撼吧,他娘的,老子,不是,我这辈子做梦都没敢想过能遇到这种场面,第一眼看去的时候腿肚子都软了,差点直接尿裤子,后来再一想这么大场面,死了也值了,也就不那么怕了!”林仇将秦苏轻声唤醒,自嘲道。
“确实很震撼!”秦苏沉声道。
“林大哥,那是新曲城的?”秦苏指着城外二、三、四里处的几座堡寨问道。
“是,城外四面合计堡寨30座,每寨300人,共计九千人,以深壕围绕,内置长矛,高筑垒土,木裹铁皮,一应器械俱全,数里内遍布铁蒺藜、壕沟、陷马坑,与新曲城形成犄角之势,阻缓敌军进攻势头!”林仇解释道。
“那他们怎么撤退呢?”秦苏疑惑道。
“撤退?没有撤退,那些将士是敢死队,就是去以命阻敌的,只分早死、晚死,不可能撤退,也撤不回来的。”林仇缓缓道,语气平静且沉重。
秦苏看着城外一座座耸立起的投石车、巨大无比的冲车,整齐排列的云梯,快速而起的座座土山等,再次陷入沉思,原来自己把攻守之战想得太简单了。
“林大哥,敌人还有多久会进攻?”
“短则三日、长则五日!”林仇沉声缓缓道。
“头儿,大阁领召集内卫百户,你快去吧!”有人迅速跑到林仇身边传信道。
“小六,你留在这给秦先生介绍下协防事项,越仔细越好。还有,客气一点,敢冒犯,老子揍你……”林仇迅速跑去,边跑边回头喊道。
“那个,秦先生,我大概跟你说一下,城头划分一里为一段防区,每段防区除了千余名将士外,还有一百梅花内卫作为督军,另有一百余民间武者作为后备,你呢,就划在了林百户辖区。防区内你们只需听校尉的命令,让你们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有命令原地休息,只看不说、不做,若抗命会由我们当场执法……”
秦苏已经不是那个一无所知的少年了,战阵之事虽了解不多,但对军官职级也大致知道,五人为伍,设伍长;二伍为什,设什长;五什为队,设队率;二队为屯,设屯长;二屯为曲,设军侯;二曲为部,设军司马;千人一校,设校尉;五校为营,设牙将;二营为军,设将军。
“明白了,那便劳烦我去报道吧!”秦苏细致听完后点头道。
“张大人,快,林头又拉来一个武者,还是四品!”小六凑近一粗旷长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男人说的。
“行,你们林头够意思!秦兄弟,欢迎欢迎,俺老张,性直口快,接下来要多担待了!”老张拍拍秦苏肩膀爽朗笑道。
“张大人客气了,但凭吩咐!”
“行,那就先去那边坐着吧,别乱跑、别乱碰,好好养精蓄锐!”
秦苏立马向后方女儿墙边走去,却发现那里坐着的一排百余人竟是同样服饰打扮,神色平静,黑衣紫领,胸前紫色小字纹有唐门二字。
秦苏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八门之一,还是极为避世的唐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