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用多久,悟空师兄弟也赶到了山崖上。沙僧关切地问:“师傅没摔着吧?”
唐僧骂道:“悟空这个泼猴,他惊吓着马了,幸亏为师还驾驭得住!”
悟空陪着笑脸说:“师傅,你别骂我,都怪猪八戒嫌马走得慢,所以我才会让马走快点儿。”
八戒因为追马追得急,正气喘嘘嘘的,听到悟空说他,口里唧唧哝哝地道:“造孽!造孽!本来就肚子空得连裤腰带都松了,担子又重,迈脚都难,还折腾着我跑来追马!”
师徒四个聊着走着,红日缓缓沉西,天色渐渐晚了,但见:
浩渺浸云根,红霞降日温。
鸟归沙有迹,船过浪无痕。
望水知柔性,看山欲断魂。
纵情犹未已,回马正黄昏。
唐僧骑在马上,正欣赏日暮风光,突然发现远处的路边,似乎有座庄院,不禁欣喜地道:“悟空,前面有户人家,我们去借个宿,明天早上再走吧!”
悟空抬头看了看,肯定地说:“师傅,那不是户人家。”
唐僧:“怎么不是?”
悟空:“就是大户人家也不会建塔,那肯定是座庙宇庵院。”
师徒几个说着话,没多久便来到了庄院的前面。等唐僧翻身下马,悟空便收了猴毛,陪着师傅走到门口,只见门上梵文清楚写着“阿避陀羯剌拏僧伽蓝”,翻译成唐文便是“不穿耳众园”。
唐僧刚准备敲门,正好有个穿着耳环的小沙弥从里面开门走了出来。一见唐僧师徒,小沙弥转身拔腿就往回跑,嘴里还惊慌地叫道:“师、师父,外面来了四个怪模怪样的不穿耳沙门!”
稍后,一位脖子上挂着数珠儿的年长比丘走出门来,合掌相迎道:“法师请进!法师请进!”
唐僧赶紧回了礼,道了谢,这才领着三个徒弟,跟在同样穿着耳环的年长比丘身后,走进伽蓝里去。
不穿耳伽蓝的面积虽然不是很大,但佛塔高耸,花卉和清池交错,亭台与楼阁栉比鳞次,为数不多的穿耳比丘行止肃穆,神态安详,见了唐僧师徒也是礼数周全,并没有像小沙弥那样一惊一乍的。
年长比丘径直带着唐僧师徒走入正殿里,等他们四个礼拜完了佛、菩萨后,才吩咐小沙弥献茶。
喝完茶,唐僧好奇地问:“长老,贵寺为什么叫做‘不穿耳伽蓝’呢?有什么故事吗?”
年长比丘微笑着道:“故事自然是有的,法师既然感兴趣,那老衲就给你们讲讲吧。”
很久以前,大雪山北面的吐火罗国有一些虔诚的沙门,他们想到天竺寻访圣迹,钻研佛法。于是便联系了一些志同道合的沙门,结伴出行。
他们千辛万苦来到天竺,自然要去伽蓝中借宿,哪知有穿耳习俗的天竺比丘,全都鄙视他们这些外乡人,不肯留宿。
无奈,这些吐火罗沙门只得在野外露宿,每天遭受那饥饿风寒之苦,以致面色憔悴,形容枯槁,十分凄惨。
当他们来到战主国的时候,正好碰到了出宫在近郊游玩的国王。看到这些狼狈不堪的异乡沙门,国王忍不住把他们叫过来,诧异地问:“你们是哪里来的出家人?既不穿耳孔,也不戴环饰,污手垢面,疲惫不堪的,真是奇怪得很!”
沙门感慨地说:“我们是来自吐火罗国的出家人,相约到佛国来瞻仰圣迹,学习佛法。可惜我们命苦福薄,佛国的比丘们都嫌弃我们,不肯照顾我们这些远行的外乡人。我们本来是想打道回去的,可是走了这么远的路,却没能遍观佛迹,实在是心有不甘啊。所以,我们下定决心,无论路途有多么艰辛,不能实现心愿的话,就绝不返回故土!”
国王闻言,既是感动,又是忧伤。思来想去后,决定建造一座伽蓝,并明文规定:“本王能称尊世间,全仗佛法护佑。既然如此,就该听从佛祖的教导,对所有僧徒施惠接济。今特建此伽蓝,专门接待异乡僧徒,所有穿耳僧人,不得在此伽蓝中借宿。”
伽蓝建好之后,便被命名为了——不穿耳众园。
听完故事,唐僧肃然起敬地说:“先贤们的精神,真是令人好生佩服啊!”
沙僧却狐疑地道:“那些吐火罗国沙门真的不怕死吗?”
年长比丘祥和地说:“真心信仰,就不怕了。”
沙僧:“信仰,有什么用?”
年长比丘:“信仰有无穷的力量。”
沙僧:“怎么可能?”
年长比丘:“一滴水,自然是没有什么力量的,可当无数滴水汇聚到一起时,轻轻松松便能够掀起惊涛巨浪。我们凡夫俗子何尝又不是这样呢?水滴天然便能汇聚到一起,而要想把凡夫俗子凝聚到一起,那便需要信仰了。”
沙僧双手合十,由衷地说:“贫僧受教了,谢谢长老!”
年长比丘不以为意地摆摆手,转头望向唐僧,问道:“法师是哪里人呀?”
唐僧:“贫僧东土大唐人,奉大唐皇帝旨意,从西天拜佛取经回去。眼看天就要黑了,特来贵寺挂单,明早天一亮就走。”
年长比丘一听,竟是从灵山下来的,十分欢喜地道:“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双方互作介绍后,年长比丘连忙吩咐伽蓝中的年轻弟子安排食宿。师徒四个吃完斋饭,再次向老人致谢。悟空眼尖,见屋檐下有条晾僧服的绳子,便跑过去,一把扯断,将白龙马拴好。
年长比丘见了,笑道:“孙师傅,这马是哪儿偷来的吧?”
悟空涨红着脸,急切地说:“你这个老头儿,说话真没有分寸。我们是拜佛取经的圣僧,怎么会偷马呢?”
年长比丘打趣道:“不是偷的,怎么会没有鞍辔,非要扯断老衲晒衣服的绳子呀?”
“悟空,你这个捣蛋鬼,总是这么猴急!你要拴马,好生跟长老要条绳子,不就行了,何必扯断寺里的晾衣绳呢?”训斥完行者,唐僧转身向年长比丘陪礼道:“长老海涵!海涵!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这匹马,真不是偷的。贫僧从东土来的时候,骑了一匹红马,鞍辔什么的都齐全。没想到,今天中午在强伽河边喝水的时候,突然蹿出来一条白龙,把贫僧的马连鞍带辔一口给吞了。幸亏贫僧的徒弟有点本事,不然连贫僧都性命难保。后来金头揭谛请来了观音菩萨,降伏了那条白龙,叫他变做了这匹白马,好驮着贫僧取经回去。贫僧得到这匹白马,还没走上一天呢,就到了贵寺,所以没来得及配上鞍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