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会儿,阮清才缓过神来,伴随着逐渐恢复的听觉,眼前忽闪忽闪的黑幕逐渐消失,可心里那股不祥的预感却并未消减半分,重重的压在胸口,难受极了。
“郡主?”春和跪在一旁,已经吓哭了,刚才阮清的脸色,就像是前几天她昏迷不醒的时候一样,她差点以为阮清要挺不过来了。
阮清看着她,颤抖着手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花,一手扶着墙,平尽全力想要站起来,春和赶忙上前扶着。
也不知道她要去哪里,就扶着她一直往前走,阮清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就是觉得不能停下。
直到主仆两一直走到帝擎苍的书房外,她定定的站着,也不走了,就注视着那扇门,春和也不敢扰她,只站在一旁陪着。
书房的门关着,却并没有侍卫把守,应该是在和帝怀瑾谈事。
此时,正缝陶元从书房内出来,他刚将门合上,转头就看见了站在外头的阮清。
陶元先是微微一愣,似乎没想到她会来,随即立刻反应了过来,笑脸迎上,他微微颔首:“郡主是来找陛下的?还是来找世子殿下的?”
阮清看着他,只微微颔首回礼,她轻轻起唇,想说什么,可到头来才发现,她好像不是来找人的,她甚至连自己来干什么的都不知道。
犹豫了片刻,她只能点了点头,陶元眼底有些疑惑,她点头了,可是什么都没说,所以,她是来找谁的?
陶元迟疑了片刻,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书房门,他忙道:“陛下同世子殿下去马场了,一会儿就回来,可能需得要郡主稍微等一等,郡主大病初愈,不宜久站,不如随老奴去书房等吧。”
不管她是来找谁的,反正那二位骑完马都会回来书房的,到时候两个都见到了,她想找谁都不成问题。
阮清没有拒绝,同陶元进了书房,春和扶着阮清坐下,不多时,陶元便被人叫走了,说是马场的帝擎苍让他过去。
陶元请了辞,离开了书房,阮清跟春和在书房内等着,宫人们奉上茶水,也识趣的退了出去。
坐在书房里的时间,阮清一直都有些心绪不宁,连春和递上来的茶水她都只是接着然后放在桌上,没有喝。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坐立难安,她以前从来没有过的,她想自己一个人待一会儿,便找了个由头将春和支出去。
“春和,你去看看,他们回来没有。”阮清道。
春和也没怀疑,领了命,行了礼便出去了。
阮清稳了稳心虚,抬眼间,突然就瞥见案桌上一抹红色,定眼一看,是一张印着印泥的宣纸。
这张纸和别的纸张颜色不太一样,鹅黄色的,被夹在一叠厚厚的白色纸张里,正好露出了带着印泥的一角,很是扎眼。
而那露出半边的印章,阮清看着,只觉得眼熟,她一定在哪里见过,可到底是哪里呢?
突然脑子里闪过印章的完整样子,和它露出来的一半完美重合,那是月国国玺的印章,是唯独谢瑾瑜才可以用的。
这一瞬间,阮清只觉得脑子一空,似乎立刻意识到了什么,她缓缓起身,鬼使神差般走到那桌前,颤抖着手捏住那凸出来的一角,轻轻的将一整张宣纸抽出来。
她拿在手里,目光落在宣纸上,逐字逐句的映进脑子,就见上面规整的字迹写着:
顺天承命:摄政王谢熠储其心不正,逆天而行之,特此赦免双溪、大祁两国三年供奉,同心缉拿以慰民心,死活不论,若有违者,同罪论处。
最后落上月城的国玺印章,这突如其来的密诏,如同一记重石,狠狠地落在阮清心上。
她瞬间怔住了,刚才好不容易才稍微稳住的心绪再次错乱,握着宣纸的手止不住的颤抖,脑子里不断闪过“死活不论”的字样。
双溪城和祁国跟月国联手了,帝怀瑾被送回来了,可是,帝怀瑾明明跟谢熠储合作了啊,夜君贤也带兵出去支援他了啊,为什么会这样呢?
如果密诏是真的,这么说的话,双溪城和天启城联盟是假的,夜君贤去支援也是假的,那夜君贤打着支援的名号去做什么了?阮清心乱如麻,不敢往下想。
那天江添允说回去祁国,说不会告诉她的原因是这个?
江添允不是回去祁国,而是去带人围剿身在边城的谢熠储,所以那天来双溪城接他的人,才会有那么多的士兵。
她颤抖着手,想将密诏放回原位,心里不断的自我安慰着:没事的,谢熠储这么厉害,他不会中计的,他一定不会的,一定不会……
可是真的不会吗?
尽管她已经很克制了,可颤抖的双手将手里的密诏放回去的时候,还是不可控的将桌上叠着的纸张书本弄得乱七八糟。
她真的没有办法控制抖得厉害的双手,粗略的将东西放回远处,想伪造出没有动过的样子,在寻常时候看来都是再容易不过的,可是现在却很吃力。
看着桌上的东西被她越弄越乱,她有些不知所措的往后退了退,脚下的步子有些踉跄,脑子一片空白,只觉得心悸的厉害。
恍惚之间,好像连那密函具体什么内容她都记不清了,只记得“谢熠储”和“死活不论”这两点。
她踉跄着走出书房,只觉得浑身发软,如果不是扶着门,她根本就站不住。
在她踏出书房门的时候,抬眼间,就正好看见了从马场回来的帝擎苍和帝怀瑾。
她怔了片刻,父子两一路走一路交谈着,阮清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只见他们脸上神色都很严肃。
不多时,两人也看见了她,正欲打招呼,阮清却一个箭步,猛地冲了上去,谁也没想到生娇体弱的阮清,本来中了毒还未痊愈,此刻竟然能这么突然就冲上来,都同时愣住了。
阮清目标很明确,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冲到帝擎苍跟前,双手抓住他的衣领,无力又狰狞的咆哮道:“为什么!你既然做不到为什么要答应他!!你为什么要骗人!!你知不知道这样他会死的!”
话音刚落,她猛地咳嗽起来,帝擎苍一脸疑惑,可不等他反应过来,直到阮清用尽力气,也没将他推动分毫。
她无力的松手,胸口传来阵阵刺痛,几乎让她快要喘不过气,直到有什么东西从嘴里涌出来,浓烈的血腥味充斥着整个口腔,又是一阵头晕脑胀的耳鸣。
“小阮!”父子俩大惊失色,异口同声之时,帝怀瑾快一步上前将她扶住。
她像个破布娃娃一样倒在帝怀瑾怀里,视线逐渐模糊之际,她依稀看见了围上来的帝擎苍和春和。
沉重的无力感涌上心头,她缓缓的闭上眼,这一刻,除了自己杂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她什么都听不见。
随后,她慢慢地失去了所有意识,最后一刻,她差点以为,自己这次真的永远都醒不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