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玉皱着眉,垂了垂头,道:“我们的人,是从酒楼附近开始逐一排查的,东南西北都还在搜查,但是目前为止,都没有姑娘的线索。”
谢熠储沉默良久没有说话,只周身寒气逼人,四周安静极了,只有重重的板子落在蒋徒身上的声音。
恰逢此时,青莲匆忙从外头赶来,同样跪在谢熠储跟前:“王爷,没找到。”
谢熠储没有说话,可浑身透出来的杀意更甚,他一抬脚,猛地踹在青莲肩膀上,青莲整个人猛地朝后倒去,一个重摔,伴这手臂脱臼的咔咔声,她闷哼一声摔在地上,痛苦的不敢出声。
谢熠储满脸阴霾,没有咆哮,但出口的声音却透着一股子杀气:“一个女人都找不到,本王要你们有什么用?”
“王爷息怒!”
一众人忙不迭的跪下,包括打板子的两个人也齐齐跪了下来,响头磕在地上,出口的声音都微微发颤,青莲也捂着脱臼的手臂艰难的起身跪在原处。
短暂的沉默之后,谢熠储周身的怒气未减,思量片刻,他重重的舒了口气,道:“去查一查,酒楼附近和珞夫人有关的人或者是店铺,挨个挨个统计,本王亲自去查。”
“是!”青莲咬着牙领了命,应答了一声,便起身离开了。
他就不信找不到,这么短的时间,轻功再好也不可能出得了城门,从他们在酒楼分开到他发现阮清不在了,也就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除非她会瞬移,否则,凭她的身手,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离开皇城,唯一的可能就是藏起来了。
可是这个世界上,人的嫉妒心是很可怕的,尤其是女人,在这个需要依靠男人才能生存的世道,像阮清这样的出身,这样的经历,这皇城中的贵女们,心眼儿一个比一个多,一个比一个毒辣。
在这月城内,她无亲无故,想看她笑话的人数不胜数,巴不得谢熠储能玩死她的人满城皆是,想来除了白氏也没有人会帮她了……
夜色如凉。
摄政王府外,百里青从马车上下来,刚进王府,崔玉便迎了上来。
“公子。”她拱手行礼,脸上的神色不太好看。
百里青冲她微微一笑:“王爷呢?”
崔玉有片刻沉默,似乎有些为难,百里青挑了挑眉:“怎么?今儿不方便?”
崔玉闻言,这才道:“不是,王爷在灵栖院……”
说着她声音渐小,百里青恍然大悟,阮清失踪的消息已经几乎传遍了整个皇城,百里青自然不可能不知道的。
犹豫片刻,百里青道:“哦,没事,我是来送东西的,东西交到王爷手上,我就离开。”
崔玉领着百里青往灵栖院去了……
不多时,他走进院子,抬眼望去,偌大的院子里黑灯瞎火的,若不是今晚月光不错,能勉强看清路,否则他还真不一定每一脚都能踩实了。
崔玉将百里青领到房间外,便退到了一旁,这种时候,任由谁都不想去触霉头,重则一命呜呼,轻则半身不遂。
崔玉退了下去,房门虚掩着,并未关实,里面没有点灯,一片漆黑,没有一点生气,瞧着有些渗人。
百里青稳了稳心神,小心翼翼的推开房门走进屋内,隐约听见一声猫叫,转眼就见一团白色的东西在眼前晃过,吓得他一个大男人差点叫出声来。
再一转眼,就见谢熠储眼神空洞的坐在那把阮清常坐的太师椅上,窗户大开着,远光洒进来,落在他的身上,看上去有些苍凉。
百里青吓得又是一个激灵,连忙稳住心神,重重的舒了口气,他迈步走过去,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他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放在桌上。
“这是前去拜访百药坛的人带回来的,”百里青道:“就只有这封信,说是给王爷你的。”
百里青说完,谢熠储却并没有回应他,夜深人静,加上屋内没有点灯,他就静静地坐在那里,就好像完全听不见百里青说了什么似得,四周的气氛莫名的有些诡异。
见他不回应,百里青无奈的叹了口气,准备离开,反正东西他已经送到了,其他的得让他自己想明白。
他刚转身,就听身后响起一个沧桑的声音:“你说,她为什么一定要走呢?”
百里青脚步一顿,不用想也知道,这里的“她”指的是阮清,他沉默片刻,转头看向太师椅上的人,若有所思。
“我真的错了吗?”谢熠储接着道,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再问百里青。
说真的,他还从没见过谢熠储这个样子,从小到大,他们可以说是形影不离,只是后来长大些了,便知道了身份有别,君臣之礼。
在百里青严重的谢熠储,从来都是精明能干,谋算胜天,他眼里似乎只有权利,对别的事情可谓是丝毫不感兴趣的,要知道,当初错失皇位的时候也没见他这么失魂落魄过。
漫长的踌躇之后,百里青回答:“作为一个谋权者,你没有错。”
“那她为什么非要离开我?”谢熠储问,他真的想不明白,吃穿用度,金银首饰,他从未亏待过她。
不管是吃的、用的、穿的还是那给她解闷儿的,都是最上乘的,可是她要走,他事事顺着她,什么都依着她,她还是要走。
她手段用尽,甚至假意顺从,他本以为,他已经在慢慢接受他了,可直到在确定她消失不见的那一刻,他才幡然醒悟,原来,她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能离开他而已。
为什么啊?他堂堂摄政王,要什么没有?难道配不上她这个帝姬吗?她为什么一定要走呢?
百里青沉默着,微微叹了口气,又转身折返回去,许是见不得他这副自欺欺人样子,黑灯瞎火的,他摸索着好不容易才坐到他对面。
他看着谢熠储,又是重重的叹了口气,才道:“但是与她而言,你不仅仅是个谋权者,你爱她,可是你给她的都是你以为她想要的,她不是什么物件,她是个人,她有自己的感觉和认知,她清醒又坚韧,你知道她和那些出不了宅门一天到晚只知道争风吃醋耍小手段的女人不一样,可你却企图想像驯服牲口一样驯服她,让她无条件的服从你。”
谢熠储静静地看着他,一言不发,却渐渐地红了眼眶。
百里青语气微顿,他接着道:“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假如当初先帝当着你的面,和人联手处死了宝太妃,理由是,宝太妃不死,你就得死,你会恨他吗?”
宝太妃从一开始的反抗,到后来的顺从,都是为了那是时候还年幼的谢熠储,只要她敢不顺从,先帝就以此要挟,纵使宝太妃从来不说,但其实谢熠储都知道,所以,按照谢熠储的性子,不仅会恨,大抵还会弑君弑父。
听着百里青的话,他久久回不过神来,往日种种在脑子里闪过,混乱且让人窒息。
见他一言不发,百里青不在多说什么,轻叹一口气,起身离开了。
屋内又一次恢复了死寂,谢熠储呆呆的坐着,这一刻,像是有什么东西狠狠地将他的心脏拨开、揉碎,扔进深渊,难以言说的悲痛如潮水般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