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清根本就来不及反应,顺着阶梯滚了下去,慌乱之间,她强忍着疼痛和心头的慌乱,一把扣住台阶边缘,才勉强稳住,可凌冽的寒风并没有因为她的处境而停下。
她抬眼看向站在不远处的蒋徒,蒋徒却眼神冷漠的看着阮清,没有丝毫要来帮忙的意思,她知道,这大概是谢熠储的意思吧。
谢熠储看出来了,当时那种情况,她若真的不想走,是可以直接挣脱帝景的,可她却没有,大概是这一点,让他不满意了。
当时,如果她挣脱了,按照帝景的性子,想必是要同她纠缠一番,错过了最佳逃跑的时机,就再没有跑的机会了。
不管谢熠储有多宠她,只要涉及到威胁他地位的事情,他都绝不会心软。
阮清心头冷笑,这本是她一开始就明白的道理啊,可竟还是希望,蒋徒能帮她一下。
本来已经暂时稳住了,可奈何风雪太大,台阶上已经结了薄薄的一层冰,纵使阮清死死地扣住阶梯,几番尝试,都因为脚下太滑而无法站起来。
终于,她牢牢抓住阶梯边缘的手也因为结冰而开始打滑,冻僵的手指在光滑的冰面上抠出一道道血痕。
阮清知道,自己坚持不住了,可是现在风雪太大,凌冽的风夹杂着大片的雪花和少量的碎冰呼啸而过,拍在她的脸上、身上、手上,别说站起来了,就是正常的呼吸,就变得有些困难。
隔着几米的风雪,阮清抬眼看向站在不远处的蒋徒,她不知道他能不能看见他祈求的眼神,但总归是抱着一丝希望的。
可站在不远处的蒋徒,态度依旧很冷漠。
她想喊,可一张嘴,狂风大雪夹杂着碎冰被吹进她的喉咙,她浑身一颤,猛地咳嗽起来,手上瞬间脱力,她又继续顺着台阶滚了下去,这一次滚了很久。
迷迷糊糊之间,她感觉到已经停下来了,原来是滚到的了一处平坡上,被平坡的积雪挡住。
她浑身都快冻僵了,只能勉强睁开眼,面前的台阶已经有了厚厚的积雪了。
阮清颤抖着身体强支撑起来,她跪在地上,向上看,风雪几乎掩盖了所有视线,她现在的位置,应该很接近山脚,因为她已经连蒋徒的影子都看不见了。
前面白茫茫的一片,耳边是呼啸而过风雪声,她及其艰难且小心翼翼的直起身,脸上和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伤,可是顾不上其他,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如果不快点回去,这么大的风雪,要不了一个晚上,她就会被冻死在这里。
阮清半跪在地上,尽量放低身子,才能保持平衡不被大风卷走,她缓缓抬手挡住眼前的风雪,眯起眼睛向上看,台阶上结的冰更厚了,风雪遮盖了视线,又是望不见尽头。
她感觉到身体快冻僵了,如果再不动起来,她可能就要变成冰雕了。
想着,阮清重重的哈了口气在已经僵硬到没有知觉的手掌上,缓缓的站起身来,弯着腰,上身微微蜷缩起来,尽量降低风的阻力,一点点向上挪动着僵硬的身体。
奈何风雪太大,好几次差点被掀翻,索性有前车之鉴,预感不妙就马上跪下来,虽有好几次都被吹的往下退了几步,但总归是有惊无险。
好不容易回到半山腰,阮清脱力的跪在地上,抬眼间,就见蒋徒依旧站在原来的位置,默默地注视着她。
她脸色苍白,嘴唇上干裂,脸上带着深浅不一的擦伤,连部分头发丝都被过往的雪夹风冻上了,双手也已经因为冻伤而有些血肉模糊了。
她小心翼翼的拿开撑着地面的手,雪地上便留下两只血掌印,在这风雪中很快就被掩盖了。
她将双手缩回怀里,跪在地上微微蜷缩起身子,却依旧感觉不到任何温度。
她想活着,但不能没有这双手,如果没了这双手,她就算现在活下来了,日后也一定会生不如死,最重要的是,二十四琴刃将无法传承。
可是她也明白,这样的情况,她可能真的回不去了……
突然,一根棍子递到了她的眼前,阮清有些晃神,她小心翼翼的抬眼,顺着棍子看过去,是蒋徒。
他一转手里的棍子,落地的瞬间,台阶上的薄冰瞬间碎裂,他站在风雪中,竟然纹丝不动,一身黑衣已经披上了一层白霜。
虽然谢熠储交代过,要她自己走回来,不论什么情况,只要保证不死就行,与蒋徒而言,这点风雪算不上什么,比这更加艰苦更加恶劣的环境他都待过。
但阮清不同,周城灭国,虽然是吃了不少苦头,可终归是女子,又并无内力傍身,想不借助任何外力从这风雪中走完这二千七百级阶梯,几乎是不可能的。
阮清看着他,虽然以及说不出话了,但眼底却带着难掩的感激,她伸出手,握住棍子,尝试了好几次才从地上站起来。
杵着棍子,吃力的往上走了好几个台阶,停下喘息休息的空档,阮清低头才看见那棍子的另一头,被特殊处理过,比起寻常的棍子,这远远增加了棍子和冰面的摩擦力,不会那么容易打滑。
阮清心头升起一丝感激,抬眼间,蒋徒就一直走在前面不远,走一会儿停一下,应该是在等她,虽然于心不忍,可自家主子的吩咐,也不能够违背的……
阮清满脑子都只有活下去的念头,有了手里拐杖,走起来似乎也并没有那般艰难了,虽然行动缓慢,好歹也赶在天亮之前到了山顶。
踏上最后一级台阶,她瞬间脱力的跪倒在地上,浑身的力气像是瞬间被抽干了似得,有了拐杖自然比先前好走,可极致的风雪将她的手掌几乎冻在了握住的位置。
阮清僵硬的抬眸,看着一动不能动的手,她小心翼翼的一根一根的掰开手指,最后是手掌,被冻在木棍上,她心下一横,用力一扯,瞬间被撕下一大块皮,钻心的疼痛直击大脑,让她前所未有的清醒。
她强忍着快出口的叫喊声,抬眼看去,不远处的林中小院,亮着暖暖的烛光,白雪皑皑铺满了屋顶和篱笆,尽显着岁月静好的模样。
阮清跪在地上,握着被撕下一大块皮肉的手掌,极致的寒冷不多时就让她感觉不到疼痛了。
此时,小院的门被缓缓打开,玉殊小跑着冲了出来,因为太着急,几个踉跄摔在阮清面前。
她跪在阮清面前,颤抖着双手抚上阮清的脸颊,冻得她又猛地缩回了手。
玉殊哽咽着,背过身去,将阮清背起来,她一边往院子的方向过去,一边说着:“姑娘,我们先进去,你别害怕……”
阮清缓缓的闭上眼睛,本来以为一切都结束了的时候,玉殊背着阮清进了院子,却猛地止住了脚,久久没有动响。
阮清强忍着倦意,睁开眼,就见台阶上,谢熠储站在房门前,身上厚重的黑绒毛领披风丝毫掩盖不住他身上仿佛与生俱来的王者之气。
崔玉站在一旁,面色为难的看着玉殊,玉殊背着她,站在雪地里不肯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