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阳王府。
蒋氏在自己院子里会见陆梨,她懒懒的歪在榻上,一众侍女为她捶腿捏肩,颇有一种病美人的体态。
陆梨被侍从领进去,到了堂间,她恭恭敬敬的弯腰鞠躬,“王妃娘娘好!”
一众侍女见她连基本的礼仪都不会,都含着唇角笑话她。
蒋氏打量了她一眼,见她还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气恼的坐直了身体,瞪着她说:“你好大的胆子,敢以神医弟子之名欺骗本宫!”
“望王妃明察,民女绝无半句谎言。”陆梨双手紧紧的握在一起,看上去不卑不亢,实则手心里全是冷汗。
蒋氏的狐狸眼不屑的睨着她,冷哼道:“你的意思是你可以医好郡主的伤疤?”
陆梨肯定的点头,“虽不清楚郡主的伤疤是什么样的,但民女有八成的把握可以治好。”
“那么多的名医都没有办法做到,你又如何能做到?”蒋氏显然不相信她。
陆梨还没说话,蒋氏立刻道:“苏樾,进来!”
外头进来一名戴着面具的男子,他的刘海垂下来遮住了带着面具的半只眼睛,高高的马尾用冠竖起来垂在脑后,他的神色冰冷,进屋后便跪在地上听候蒋氏的指令。
“试试她的医术!”蒋氏说道。
苏樾立即会意,随机从堂间抓了一名侍女,只见他手起刀落间,随着侍女的叫声传来,那名侍女顿时人头落地,人头咕噜噜滚到了陆梨脚前。
屋内其他侍女一个个吓得连忙跪倒在地,大气不敢出。
蒋氏却泰然自若的看向陆梨,说道:“姑娘,夸下海口的下场就是这样!”
陆梨浑身冰凉,即使是见过了不少生离死别的现场,也看过了诸多死状,可这种亲临现场眼睁睁看着人头落地的场面,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她的身体一直在发抖,事发突然,她完全没料到,这个男人会杀人,还是以这种残忍的方式当着众人的面。
“姑娘,既然你说你有八成把握,不如让本宫瞧瞧,你能否将她把头接回去!”
陆梨咽了咽口水,她发誓,此刻她想回现代的心是百分之二百,这里的人也太残忍了,根本不把人命当成一回事。
“怎么?太害怕了?还是你根本做不到?”蒋氏继续躺回去,她懒懒的看了一眼陆梨,在桌上端了一盏茶,啜了一口,接着说:“既然如此……”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陆梨蹲下身来,她将她睁着的眼睛合上,又用手帕擦去侍女脸上的血渍。
她的举动落在苏樾的眼里,他俊眉微皱,见陆梨脸上全是悲悯,他毫无表情的看着她下一步的动作。
陆梨为侍女擦去脸上的血渍后,将她的头抱到身体前,又用白布垫在她的头和身体下。只见她穿针引线后将侍女的头和身体缝合起来,她一针一线灵活穿梭在她的脖颈间。
一室的静谧,蒋氏也从斜躺的姿势坐直了身体,她目瞪口呆的看着陆梨的操作,屋里一众侍女也都震住了,没想到一名乡野女子竟然有这样的胆量。
随着陆梨手中的针线缝合,她在结尾处打了个漂亮的结,做完这一切,她用纱布将她的伤口包扎起来,然后用另外的白布盖在侍女的脸上。
陆梨跪在地上,朝蒋氏磕了一个头,说道:“王妃娘娘,民女已为她将头接上。”
“啪啪啪!”蒋氏笑着鼓起掌来,她站起身来对陆梨说道:“好,好,既然陆姑娘有这份本领,那为郡主祛疤一事便全权交由你!”
“民女定不负娘娘厚望!”陆梨低着头,她按在地上的手由于后怕而止不住的颤抖。
“嗯,退下吧!明日再入府里来。”蒋氏说着,又命苏樾送客。
陆梨谢恩退下,跟着苏樾出了蒋氏的院子,她才出了院子,朝扶着墙根呕吐起来,因为太过害怕导致胃痉挛,她此刻实在是狼狈至极。
苏樾手里抱着他的佩剑,冷冰冰的盯着陆梨。
陆梨呕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双手上全是鲜血,她心里直犯黏腻,恶心的感觉再次爬上心头。
“走吧!”苏樾不耐烦的催促了一声。
陆梨这才用袖子擦了擦嘴角,跟上他。
苏樾走得很快,她几乎要小跑才跟得上。
很快到了凤阳王府大门口,陆梨正想向他道谢,不料他转身就快步消失在她的视野中。
陆梨额上全是汗水,经过快步行走减轻了她些许不适,但她的双手冰凉,手心里却汗涔涔的。
踏出凤阳王府,她才走了两步,就见阿垚和陆陶正往这边走,陆梨见到他们,眼泪一下掉了下来,“阿垚,二哥……呜呜呜……”
阿垚见陆梨哭了,又见她双手全是血,赶忙冲到她面前扶住她,紧张的问:“怎么了?受伤了?”
陆梨紧紧的抓着他的袖子,呜呜出声,却含糊说不清楚,一时昏了过去。
“盼盼!”阿垚见他昏了过去,将陆梨一把抱起,对陆陶说:“陆陶,快,找大夫!”
陆陶吓得赶紧去找大夫,阿垚则抱着陆梨回客栈。
香雪楼。
琳琅处理了风铃和客人争执的事情后再回到后院,却发现柴房里空空如也。
她恼怒的站在院子里瞪着守门的护院问道:“人呢?他们人呢?”
两名护院也摸不着头脑,好端端的人怎么会不见了呢?
琳琅见他们不说话,愤愤的朝他们一人踢了一脚,说道:“两个废物,养你们有何用?”
“琳琅姐恕罪!”两名护院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琳琅哼了一声,说:“自己去领罚!”
“是。”两名护院应下,待她走了,两名护院又重新回到屋里四处搜索,才发现屋顶的瓦片被人抽了,几个人是从屋顶离开的。
琳琅回到自己屋里,气鼓鼓的摔碎了一个花瓶,瞪着屋里的婢女道:“养了一帮护院都是废物,那么俊的男人若是成为伶人送到凤阳王妃面前,咱们可是大功一件!能得不少赏赐呢!该死!到嘴的鸭子都飞了!”
“姐姐,消消气!”屋外进来一名红衣女子,她避开地上的花瓶碎片,到了琳琅身边。
琳琅见她进屋,坐在桌边倒茶喝。
“不就是一个伶人嘛,何至于生如此大的气?”女人笑着在她身边坐下,对琳琅继续说:“后院的那几个可不是寻常人物,他们跑了就跑了,真要惹上他们,反倒惹得咱们楼里不安生了。”
琳琅顿时愣住了,端到唇边的杯子又被重新放回去,说道:“你说那些人不简单?是什么人?”
“我见到过那个高个儿男人腰间有衙门的腰牌,应该是官府之人。”青兰拿了杯子倒茶,又说:“后院关着的那两名新买进来的丫头索性什么都不会,没了就没了。”
“那几个都是花银子买回来的,平白没了,可惜了我的银子!”琳琅连连叫苦,原本肥胖的脸把五官都挤在一起,越发难看。
“另外的姑娘都准备就绪了,这次游湖会必然精彩的,咱们香雪楼蝉联三年榜首,今年自然也不会差的。”青兰继续安抚她。
“哎呀,我都差点忘记了,游湖会快到了。”琳琅这才放松下来,拍了拍脑袋,说道:“我娘那边都已经安排好了?”
青兰点头,“不过……丁香的死多少会对咱们楼有些影响。”
“那个贱人,都是她害的!好端端的竟然杀害安风,赏菊会被破坏了以后咱们苏城的赏菊会谁还敢来参加呀?咱们香雪楼这次可是丢脸丢大发了!我真是怎么都没想到豺狼虎豹竟都在自己身边!”
“你别急,风头总是一阵一阵的,这流言蜚语过一段时日,大家就都忘了。”青兰抿了口茶,“我记得前一阵你和三娘是打算把安风送给凤阳王妃的吧?”
“之前是有这个打算,但是……”琳琅还没说完,外头的小厮又急急的跑进来,说道:“琳琅姐,咱们的桂花酒回来了,还请您过去试试口味。”
琳琅好酒,听了这话,喜滋滋的拍了拍青兰的肩膀说道:“我去尝尝酒,先不与你说了。”她说完,跟着小厮跑了出去。
青兰见她走了,望了望屋子里精致的陈设,起身离开了屋里,她站在香雪楼的二楼,望着大堂舞台中央抚琴的男伶人,一时悲从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