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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活了一通,等到二人躺到床上,已经很晚了。

屋外月色皎洁,温长宁没有什么心思“长晏亦未寝”了。

顾长晏睡外侧,温长宁睡里侧。

昏睡前,他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我要睡个一天一夜,谁都别来叫他。

-

“缘生……缘生!醒醒!”

好像有谁在叫他,温长宁昏昏沉沉,眼皮沉重地掀不开。

好热啊,哎,怎么这么冷呀。

好难受……

顾长晏神情焦急,手放在温长宁的额头,触手滚烫。

这是发烧了!

刚刚温长宁一直在呢喃说冷,顾长晏突然吓清醒了。

“缘生,别睡了,求求你醒醒……”他轻声唤道,语气带着慌张,好似随时便会破碎。

“长晏……”温长宁迷迷糊糊地醒来,感觉天旋地转,“我好冷。”

顾长晏赶紧摸黑将衣裳盖在被子上,将温长宁被角掖的严严实实。

“我去给你找药。”

匆匆说完这句话,顾长晏下地点着油灯。

豆大般的火焰影影绰绰照亮了卧室一小片地方。

灯火甚至照不亮一人,周边的黑暗好像隐匿着阴冷的绝望,随时会扑向那个心乱了的人。

发烧的人,要用退烧的药。

可是温长宁一路带过来的药都是治疗外伤的金疮药、补血丸等等。

都是些丸啊粉啊之类的,根本没有用来治疗退烧的,顾长晏绝望的发现这个事实。

他不死心,在温长宁的外衣细细寻找,顾长晏记得温长宁还要剩余的家乡的药。

在流放路上温长宁怕外伤感染引起发热,隔两三天强硬地让他吃一颗他家乡的药。

温长宁说过还剩一粒,留着保命。

一两分钟过去,顾长晏在温长宁外衣的暗兜里找到了纸包着的那个布*芬。

顾长晏一下子眼睛亮了,赶紧端着一碗水,喂给躺在炕上的意识不清的人。

可是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最后回头看一眼那个人的身影,顾长晏咬了咬腮帮子,毅然决然的出屋。

他疾步去村东的邓里正家。

怕惊醒村子里的其他人多生事端,顾长晏没有敲邓里正家的院门,绕到屋侧直接敲窗。

“邓里正您在家吗?”顾长晏深呼吸,稳住声线。

缘生绝不能出意外。

“谁啊?!”屋里的人声音疑惑和困倦。

顾长晏:“我风起,我是想来问问您咱们村中有大夫吗?”

屋里的邓里正安抚性地拍了拍老妻,起身披上外衣,上前打开窗户。

模糊看见一个男子站在他家窗户前,看样子确实是顾风起。

邓里正说:“咱们村里哪有大夫啊,风起你是生什么病了?”

“这样吗。”顾长晏握紧拳头,搪塞道:“我没大碍,就是老毛病犯了,忍一忍就过去了。”

“对了里正,咱们村中有谁家有驴车什么的吗?”

邓里正不理解他为什么问,还是好心地回答:“没有,那些畜牲卖的贵,咱们村里的村民没有人买的起。”

“好的,打扰里正休息了。我白天去城里看诊去。”

顾长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答的,灵魂出窍一般,回到住处。

温长宁绝对不能暴露在人前,否则一不小心会被当成妖怪的。

他赌不起人性。

在黑暗中,顾长晏抵着温长宁滚烫的额头,呼吸交融,亲密至极。

他乞求各路神仙。

他求温长宁。

“缘生你自己能坚持一会儿的对不对,求求你。你刚刚吃了药,我现在去给你抓药,你再坚持一下好不好?”

如果可以顾长晏愿下十八层地狱,换他的长宁活下去。

“我,我走了,很快回来。”

顾长晏将浸湿的帕子轻轻放在温长宁额头,擦拭他不受控制掉的泪。

这时候温长宁也醒了,他知道自己正在发烧,泪眼朦胧看着面前眼眶通红的人,想说些什么,却累的吐不出字来。

虚弱至极,提不起劲。

在顾长晏站直转身时,温长宁终于颤颤巍巍地抓住了他的手。

顾长晏一顿,回神后转身将他的手塞进被子里,又掖了掖被角。

温长宁虚弱地说:“我……等你,回来,别,担心,只是发烧。”

“等我。”

顾长晏走出房屋,落锁。

野山村距离漠州城有将近四十里,现在深更半夜,路况不明。

万籁俱寂的夜晚,应该是大多数人进入梦乡的时间。

可是如果有谁此刻站在这条路上,说不定就会看到一个人影,那个人好像在用命奔跑。

浸满冷意的夜风里,它们从顾长晏的耳边呼啸而过,他跑得出了一身汗,呼吸急促,喘息艰难,心跳铿锵有力。

右小腿的伤开裂、流血,浑身的旧伤叫嚣着,可是顾长晏脚下沉重的步伐不曾停歇。

在空无一人的绝望黑暗中,顾长晏瞪大了眼睛盯着前方,跑在好像怎么也看不到尽头的路途上。

在这条荒芜艰难的道路上,顾长晏终于悟明白自己为什么而活着了。

就是,为了此刻而活。

因为,现在温长宁危在旦夕。

他的生与死当由温长宁来决定。

家破人亡的时候,顾长晏心如死灰。

可到如今顾长晏才发现,如若温长宁死亡,他才是真正的更加的生不如死。

灵魂上的救赎往往就在一瞬间。

在现在。

在此刻。

在一个呼吸间。

在顾长晏决定将自己的思想,生命以及全部毫无保留地交到温长宁的手心里时。

从此,温长宁是顾长晏的心安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