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苍冥脸色铁青:“你这是要与我断绝关系?”
养鬼请灵,自然也得送。
我轻轻点了点头。
“呵!”墨苍冥那张魅惑众生的脸,一点点变得癫狂,双眼猩红,呵呵的大笑。
孤峰之上,狂风大作,他脚底幽冥青莲再现,两轮血月悬于头顶。
他一步往前,朝我伸手:“随我回去!”
只是一步,刚熄灭的腾腾火焰宛如恶龙般,呼的一声,缠绕在整座孤峰,龙首左右盘转,对着两间道观嘶吼!
血月所照,空气都变得黏稠,我被压得喘不过气。
却还是艰难的往前一步,双足踏地,十指掐诀。
沉眼透过幽青火焰,看着他:“请鬼君赐教!”
或许是我前面太过平和了,总想着好聚好散,就算知道他的计划,总想着至少在对这孩子的事上,我们算得上同盟,能共进退。
却没想,让他以为我不过是退让、妥协!
既然如此,那就让他看看我的决心!
我朝墨苍冥揖首行礼,右脚猛的踏出,双手结印。
孤峰之下,延绵山脉,瞬间风起如龙吟。
无数落叶,宛如飞蝶,乘风而起,聚而成形,顺着孤峰盘缠而上。
就算幽冥青莲火光灼灼,可落叶无数,前仆后继,裹风带水,依旧将那燃起的幽冥莲给逼退。
跟着叶片如刀,对着墨苍冥疾驰而去。
墨苍冥弹指间,幽冥青莲再现。
火光呼呼,叶片刹那成灰。
在狂风刮起的黑灰之间,我再次踏出一脚,脚前掌悬于崖边,掐诀。
无数砂石宛如狂龙游蛇,裹带着树木,顺着孤峰盘缠而上。
我一挥手,土龙砂蛇对着墨苍冥猛扑而去。
可手刚一停,就见上面裂纹遍布,尤其是被灼伤的右手,手背开裂,宛如盛暑干涸的稻田,深可见骨。
踩在风化崖边的双足,与下面龟裂的山体相映衬,似乎只要再一用力,皮脱肉落,十趾立掉。
墨苍冥的幽冥青莲被砂泥所聚的龙蛇撞退,沉喝一声,悬于头顶的血月,宛如双轮持于他的手中。
左右一挥,就将那土龙砂蛇拦腰而断,往前一步。
沉喝道:“江柳,随我回去!”
我术法被破,受血月双轮邪气冲击,不由的后退两步。
脚上有着痛意传来,胸口浊气涌动,喉咙一甜,忙猛的咬住牙关,卷着舌头往回吞。
可依旧有着什么从嘴角涌了出来,滴落在被幽冥青莲烧得灼烫的山石上,滋滋作响。
眼看墨苍冥持双血轮往前,我直接将淤血吞了回去,正要掐诀。
却见墨苍冥双眼沉沉的看着我身前,脸色青白不定。
朝我沉声道:“还要继续吗?”
我趁机调息,手上却不敢有半分懈怠,顺着他目光看去。
却见两根脚趾,带着血水,安静的躺在我脚前两步远的地方。
那是两根大脚趾,上面还布满了裂纹。
好像没揉匀,不经阴干,直接暴晒的泥像。
顺着脚趾往回看,脚下十趾,左脚只有正中三根,右腿只有两根了。
其他断趾,却都不在峰面上,想来是刚才站在崖边,一时发力太急,掉落了下去。
可我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脱落的,好像都没有感觉到痛了。
更甚至动了两次这么大的巫力,身上都没有感觉到痛,只是感觉浑身轻飘飘的,整个人无比兴奋。
原来远离黄泥庙,没有强力禁锢,置身丛山峻岭,贴近自然,就算这具躯体还有着限制,可依旧感觉舒畅。
我不再看着断了脚趾的双足,慢慢抬头,透过墨苍冥,看向远处延绵的山峦。
再次揖首行礼:“请鬼君赐教!”
墨苍冥哈哈的狂风,头顶金冠碎裂,黑发飘散。
发丝所过之处,好像遮天蔽日,瞬间变得漆黑。
只有他手中双月血轮,发着如同鲜血般的红光。
脚再次往前一步:“本君再说一次,随我回去!要不然,就算你这具血肉之躯,碎裂,本君大不了取了你的心,再造一具!绝不留情!”
一步起,幽莲生!
我看着他身上血光青芒,十指紧扣,远处山峦隐隐有着牛哞般的低吼声传来。了
不过印成,身体就有着无数小刀割裂般的痛楚。
眼睛开始灼痛,连掐着诀的十指都开始有了断裂的痕迹,身上的骨头“咔咔”作响。
不拼死一博,墨苍冥以为我就不过是争一时意气!
可我争的,是生死啊!
他怎么会懂!
就在牛哞声响砌天地,我结印要缓缓推出时,孤峰之下,突然有着齐声哄亮的佛号传来。
跟着一道“卐”符,带着金光,顺着峰体,猛的往上,悬于峰顶之下。
金光闪烁之中,了无和孤阳携手而来。
了无率先朝我合十行礼:“贫僧如约,率空门八十一金身罗汉,为施主结阵护法!”
跟着往前一步,朝墨苍冥行礼:“贫僧寂照寺了无,见过鬼君!”
可一礼毕,手中那串菩提籽,却无风自动,中间好似无线,粒粒菩提籽散发着金光,悬于孤峰周围。
佛光普照,却有凛杀之势。
墨苍冥冷笑一声:“寂照寺?当日你用菩提钵、雪昙摩伤江柳时,本君就不该念着大局,放过你!”
“当时就该灭了寂照寺!”
了无只是低声念着佛号,一声起,孤峰之下,声声相应。
悬于峰顶的“卐”又亮上了几分。
孤阳这会忙上前,朝墨苍冥揖首:“鬼君听贫道一言。既已经寻回莲心,想来不及时养护,也会枯萎。”
说着又转手指了指我:“江娘娘现已怀胎,为母则刚,不可能再以身养护莲心,助那位重生。”
“她刚才也给出了办法,愿以心头血肉回赠鬼君,以报这重铸身躯和十八年相护之恩。”
“依贫道看来,这方是双全之法。”
“江娘娘日后居于一真观,上有贫道把持,下有空门八十一金身罗汉守护。”
“巫族也好,群妖也罢,或是那黄泉鬼道万千厉鬼,皆不可能再扰她,也可以让她安心养胎,生下独阴师弟。”
“鬼君既是独阴师弟的生身之父,岂可只念前世之情,不顾江娘娘有孕之苦,要让独阴师弟于胎中不安呢?”
“鬼君暂退一步,先让江娘娘取心头血肉,让您先养护那位留下的莲心,其他等独阴师弟出世后,再谈,如何?”
孤阳依旧鸡贼!
腹中这个孩子,受孕而有异象,各方势力或争或夺,皆无所不用其极。
一旦出世,有那个孩子相护,墨苍冥怕是都奈何不了我!
墨苍冥岂会不懂,冷笑一声:“不行!这具躯体,本就是为她所铸。心头血肉,只不过是暂时养护,要想她得以重生,就得这整颗心!”
他一字一句,宛如刀般扎在我心口。
我沉笑一声:“那鬼君今日定是要剜我心走,不肯善了咯?”
干脆往前一步,双臂微展,于身侧轻拂:“那请鬼君再赐教,看鬼君如何破得了这层层阻碍,杀我取心!”
随着我指拂臂展,如伏龙蛰蛇的山峦,开始起伏。
牛唆声慢慢变得尖锐,化成龙吟。
了无左手执于胸前,右手轻拂,那粒粒菩提籽开始震动,金光迸现,峰下经咒声起。
悬于峰顶的“卐”往下压了几分,墨苍冥身上的血光青芒却也盛了几分。
孤阳无奈叹气,只得后退几步,盘腿而坐。
风化的两峰,阴阳之气挪转,阴阳鱼贴着孤峰闪现游动。
“今日本君倒要试试,这道空两门和巫族联手之力,能不能拦住我这双月血轮,幽冥青莲!”墨苍冥双眼沉沉的盯着我。
冷笑道:“江柳,你与本君早就血肉融合,岂能就这么割裂!”
他话音一落,那双月血轮光芒大作。
就在我要踏足借力,了无引动菩提籽时,孤阳也要掐诀时。
一道身影穿透层层屏障,出现在悬崖边上。
华鸣这只会搞动春符的,倒也还有些本事。
先是沉沉的看了我一眼,又忙朝墨苍冥道:“那莲心刚借血催出来的芽就要枯萎了,再拖下去,她就再也没有复生的可能!”
墨苍冥神色顿时一紧。
我看着,心头发冷。
沉吸一口气往前一步:“鬼君,无她,无我。我也愿她重生,但也望自己得活。”
“还是如前言,我可自取心头血肉,献于鬼君!”
墨苍冥双眼沉沉的看着我。
我抬眼与他对视,突然想到了那蜷缩在角落,左右为难的荆楚豪。
心头又是一阵抽痛。
他却苦笑着颔首:“好!”
那抽痛,瞬间加重,似乎心脏又被紧紧攥住,憋得我好像要窒息。
为了她,他终究还是要我剜心取血肉。
也真的,与我断绝关系!
这样,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