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已谈定,剜心取血肉这种事情,就很顺利了。
有了无用菩提籽结阵,外加“卐”印护持。
孤阳眼带无奈的看了我一眼,起身去观内,取了根小拇指粗细的玉管递给我:“这是寒玉所制,尖端锋利无比,少些痛楚也好。”
悬于法阵外的墨苍冥身形一晃,手中双月血轮黯淡了几分。
我接过寒玉管,朝墨苍冥伸出左手:“玉盒!”
他眼中闪过痛色。
“快点啊,那芽一旦枯萎,就再也发不出来了!”华鸣急急的催他。
墨苍冥微微阖眼,将玉盒往前一推。
华鸣伸手穿透法阵,接过玉盒,递给我。
我将衣领扯开,露出心口,看着薄如蝉翼的玉管顶端。
指腹摸了摸,寻准两骨的缝隙,慢慢将玉管插了进去。
寒玉冰冷,所过之处,只有发寒,却真的没什么痛楚了。
等玉管抵到心脏,这才感觉到刺痛。
血水却随着心脏跳动,一汩一汩的流入玉盒中。
相比于割腕,这倒直接许多。
等玉盒要满了,我握着玉管,用力一绞。
绞心剜肉的痛,让我不由的闷哼了一声。
墨苍冥猛的往前一步,可菩提籽猛的一震,了无往前一步,将他挡住。
剧痛让我握着玉管的手,虚软无力,拔都拔不出来了。
还是华鸣轻叹了口气,伸手托着玉盒,接过玉管,缓缓抽了出来。
玉管顶端,带着一条小拇指粗细的肉条。
华鸣轻轻一抖,落入玉盒之中。
跟着将玉管还给孤阳,转手往前一送。
墨苍冥本能的接住玉盒,双眼却沉沉的看着我。
我伸手摁住心口的血洞,强撑着朝他轻笑:“从此,我与鬼君再无供养之事。也祝鬼君,得偿所愿,能与她拂风观水!”
墨苍冥眼眸收缩,还要再说什么。
华鸣却沉喝道:“快走啊,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墨苍冥只是沉沉的看了我一眼,一挥衣袖,刹那消失不见。
强烈的痛意,瞬间汹涌而来,我眼神涣散,只感觉血光青芒消失。
跟着身体各处传来阵阵剧痛,意识涣散,朝下倒去。
华鸣一把托住我,一边在我心口画着符纹。
了无转手,塞了一粒微凉甘甜的丹药在我嘴里。
孤阳沉喝:“小朱朱!”
原来,我也不是孤身一人的。
我眼前一黑,直接就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却发现自己泡在一个全是乳白色液体的小池子里。
这液体浓稠得好像什么浆糊,却挺阴凉的,泡得全身发冷,镇痛效果不错。
转眼看了看,好像是个什么山洞,上面还有着石笋朝下滴着水。
目光微恻,却见小朱朱趴在一边石台上,和老白玩着过家家。
那一堆粉粉的玩具,又全部搬这里来了。
她玩得认真,一边喂一堆娃娃吃饭,还要硬喂老白。
老白明显不肯吃,脑袋左扭右扭,见到我醒了,立马双眼一亮,如同见到救星一般,指着我吱吱的叫。
小朱朱这才发现我醒了,忙将煮饭的“碗”往老白手里一塞。
趴地上,蛄蛹几下,爬到池边:“独阴师兄娘亲,你醒啦?还痛吗?”
说着将手指伸给我:“还要吃我手指吗?”
我看着她那白胖胖的手指,再看看她认真的眼睛。
还要?
就是我吃过吗?
可她十根手指都还在啊?
“含一含吧,可别咬,孤阳把她当女儿养,咬了得跟你拼命。”华鸣的声音从洞口传来。
似乎带着无奈地道:“她是万年人参,你就当含参片吧,对你身体好。”
“你那天动用巫力太过,又剜心取血肉,差点没缓过来,就是含着她的手指,含了一天一夜,才撑过来的。”
“嗯!”小朱朱认真的点头,将右手朝我看:“这几根都被你吮秃噜皮了,师兄说了,等你醒了,让你陪我玩!”
所以,也不是没条件的!
她说话间,手指直接就戳我嘴里来了。
根本不容我拒绝!
还别说,活着的万年人参,入嘴确实甘甜啊。
还温温软软的,让我恨不得想咬上一口。
就是看着小朱朱眨巴的眼睛,粉粉的小嘴,还有那粉色道袍上新挂的几串粉蓝、粉紫穿成的塑料珠子。
估计我咬上一口,孤阳真得把我丢下孤峰。
等吮了一会,确实精神好很多了。
小朱朱又让老白拿了道袍给我,自己顾的收拾着那一堆玩具:“师兄说,等你醒了,让你上去喝药。有人……”
“有蛇在等你!”
我一想,就知道是哪条蛇了。
这乳池的钟乳极阴,却不沾身。
我穿衣服时,才发现心口那穿出来的血洞,已经好了,连那烫伤也好得差不多了。
就是比其他地方,红一些,并没有太痛了。
道袍是新的,尺寸虽说不太合适,但至少宽松,不会碰到灼烧的伤口。
就是鞋子是布鞋,太大了,汲拖着,十分不跟脚,我干脆不穿。
出了洞,这才发现在两峰风化的缝隙中间。
华鸣就垂着双腿,坐在只有一脚宽的风化石阶上,摆着一堆碎石,似乎在算着什么,眉头越皱越紧。
见我出来,抬头看了我一眼道:“天机乱了!”
我不由的呵笑了一声。
天机,和我有什么关系,乱就乱吧。
华鸣也把那些石头往下一丢,朝我道:“知道我这次为什么帮你吗?”
“知道!”我左右看了看,想着该怎么上去。
这缝隙,比我双臂还宽,不太好爬。
也没什么藤蔓之类的借力。
“我帮你把那给柳长眠他们下蛊的巫族拿下,逼她解蛊了。柳长眠这次来找你,我特意让他带了黄泥庙的泥,你可不能食言!”华鸣用力吹了个口哨。
我点了点头,如果不是他最后出现,打了圆场,我们和墨苍冥之间,必然有一场恶战!
他的能力,超出我的想象,确实该给他捏尊小像了。
可他吹口哨做什么?
这念头刚闪过,一条有些眼熟的蛇尾就从缝隙垂了上来,左右一摆就将我卷了上去。
等到了上面,就见常三娘在搭好的泥炉边炒菜。
老白在屋檐下熬药,了无和孤阳在下棋。
常五娘在喂小朱朱吃什么,不时捏捏她的脸,喜笑颜开的!
我不由的看向化成人形的柳长眠,他们这是全跟了过来?
柳长眠还朝我指了指道观里面,示意我看!
好家伙!
我来时,还空荡荡主殿,这会靠墙摆了不少泥像。
柳长眠的,婆婆的,龙应语她们五女鬼的,鼠母一家子……
连那盏巫灯,也摆在旁边的香案上,安静的燃着。
不过却并没有墨苍冥的泥像了,连那做为替代品,有些相像的,都没有带过来。
“你先上香,我有事跟你说!”柳长眠指了指观内,神色有点发紧。
我看着这全部过来的仙家,也隐约感觉出事了。
进观,给这些受我供养的泥像上了香。
其他的倒还好,只是婆婆的泥像,隐隐发着黑。
不像是黄泥捏的,反倒像是黑泥!
我伸手摸了摸,确定是我自己捏的那个,但相比于旁边那些,确实黑沉一些。
难不成,是因为没有引婆婆鬼魂入泥像,所以黑了?
或是她鬼身有损,又是鬼王,不一样?
我压着心头疑惑,再出来,柳长眠先拿着葫芦给我倒了粒保元丹。
常三娘端了碗鸽子汤,放在观前的木桌上,又去看菜了。
我拿勺子搅凉汤,看着柳长眠:“说吧。”
柳长眠往观内看了一眼:“你也发现了,阴婆婆的泥像变暗了?”
我点了点头。
柳长眠抬手,将一个木匣子放桌上:“你自己看!”
那匣子还没打开,就有着蓬勃的巫力传来。
我喝了口汤,将嘴里那“参片”的甘甜压下去。
轻轻推开匣子,打开的瞬间,就有着婆婆惨厉的叫声传来。
跟着好像婆婆痛苦的身影,从匣子中冲出,朝我大叫:“江柳……不要!不要来……啊--”
那残影好像被什么吞噬,声音也戛然而止。
匣子中只剩一个,栩栩如生的巫蛊娃娃。
那娃娃胸口正中,缝着一块指骨,透着阴森的寒气。
我只是摸了一下,就可以确定,这是婆婆的骸骨。
巫偶娃娃下面,有一封用巫纹写的信。
通篇巫纹,我看不懂,只得转眼看向华鸣。
他看都没看,直接道:“让你七日后,返回黄泥庙,要不然阴婆婆灰飞烟灭!”
“是那个给柳长眠下蛊的巫族吗?”我将巫偶娃娃拿起来,取下那截指骨。
华鸣摇了摇头:“不是。巫族分支多,中间纠纷也多,又都隐世而居,时代变迁,我也不知道演化成什么样了。”
我捏着那截指骨:“婆婆从哀牢山逃走了,墨苍冥都找不到,这巫族怎么找到的?”
而且到现在,我都不知道婆婆葬身哪里,对方却取出了婆婆的指骨。
这自然不是婆婆自己说的,那对方肯定和婆婆很熟悉。
或者说,和那位前世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