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凛面无表情地听着,手指轻轻抚平书页的褶皱。
这样的场景,从小到大,他已经经历了太多次。
半小时后,陈舒媛踩着高跟鞋走出来,脸上的妆容已经花了。
她点燃一支烟,冷冷地看着谢凛:“你可真会给我找麻烦。”
谢凛没有回答。
“那个李老板是我重要的客人。”她吐出一口烟圈,“今晚你滚出去住。”
谢凛终于抬起头:“外面在下暴雨。”
“关我什么事?”陈舒媛冷笑,“要不是看在那四百块钱的份上,你以为我会让你进门?”
谢凛沉默地收拾好书本,塞进防水背包。
当他转身要走时,陈舒媛突然叫住他:“等等。”
谢凛的脚步顿住。
陈舒媛夹着烟,眯起眼睛打量他:“还差我一百块,什么时候给?”
谢凛的指节微微收紧,书包带勒进肩膀的淤青里,传来细微的刺痛。
他缓缓转身,声音低沉:“明天。”
“明天?”陈舒媛嗤笑一声,猩红的烟头在昏暗的阳台上一明一灭,“你拿什么给?去偷?去抢?”
谢凛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看着她,漆黑的眼眸里黯然无光。
陈舒媛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摆摆手:“滚吧,明天要是见不到钱,你也别回来了。”
谢凛转身离开,楼道里的声控灯随着他的脚步声一盏盏亮起,又很快熄灭。
雨水很快浸透了他的衣服,冰冷刺骨。
他不知道该去哪里。
桥洞?24小时便利店?或者干脆在公园长椅上凑合一晚?
远处,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缓缓驶过,车窗微微降下,露出一双担忧的眼睛。
姝朵看着雨中单薄的背影,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小姐,要过去吗?”司机低声询问。
姝朵咬了咬嘴唇,摇头:“不用,跟着他就行。”
她不能贸然出现,否则只会让谢凛更加警惕。
在雨中走了一个小时。
谢凛的脚步越来越沉重,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
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与冷汗混在一起。
他的呼吸急促,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巨石,每一次喘息都带着灼热的痛感。
他扶着路边的灯柱,试图稳住身体,但双腿却像灌了铅一般,再也无法支撑。
高烧和疲惫终于击垮了他强撑的意志,视野开始天旋地转。
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他感觉到一双柔软却有力的手扶住了他,还有一声惊慌的“谢凛!”。
然后,黑暗吞噬了一切。
……
谢凛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梦中他回到了十岁那年,父亲又一次醉酒归来,母亲跟着别的男人谈笑风生。
他蜷缩在狭小的衣柜里,透过缝隙看着父亲砸碎酒瓶,母亲尖叫着摔门而去。
门外雷雨交加,闪电照亮了满地的玻璃碎片。
“小杂种,滚出来!”父亲踹开衣柜门,酒气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
谢凛下意识护住头,却还是被揪着头发拖出来,重重摔在墙上。
脊椎传来剧痛,他咬紧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跟你妈一样下贱!”皮带抽在背上,火辣辣的疼。
谢凛数着抽打的次数,直到意识模糊。
这是第七次,他想。
再忍三次,父亲就会打累睡着,他就可以睡觉了。
忽然,梦境扭曲变幻。
他站在空荡荡的考场里,试卷上的字迹像蚂蚁般爬行。
监考老师冷漠地宣布:“时间到。”
他想喊等等,却发不出声音。
低头一看,自己的双手正在融化,变成一摊血水……
“不要——!”
谢凛猛地睁开眼,冷汗浸透了后背。
回过神后,才发现他躺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头顶是华丽的水晶吊灯。
这么富丽堂皇的装饰,绝不可能是那两个人的家。
这是哪里?
“终于醒了。”姝朵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我还以为你要死了呢。”
谢凛根据声源处看过去。
姝朵穿着一件白色衬衫和黑色西装短裙,长及膝盖,将她修长的腿完美勾勒出来。
姝朵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姿态妖娆。
此刻正笑着看着他,那眼神有说不出的玩劣。
谢凛缓缓撑起身子,高烧后的虚弱感让他动作有些迟缓。
他环顾四周,这是一间奢华得过分的卧室,每一处细节都彰显着主人家的财富。
“这是哪里?”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姝朵坐在床边的丝绒扶手椅上,她刻意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我家客房。要不是我路过,你现在已经冻死在路边了。”
谢凛沉默地掀开被子,发现自己换了一身干净的睡衣。
他眉头微蹙:“我的衣服……”
“扔了,”姝朵轻描淡写地说,“都湿透了。放心,是管家帮你换的,我对你的身体没兴趣。”
谢凛站起身,尽管脚步还有些虚浮,但背脊挺得笔直:“我的书包。”
姝朵指了指角落:“在那儿。不过……”
她突然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你难道不该先谢谢救命恩人吗?”
谢凛走到书包前,检查里面的东西是否完好,头也不抬地说:“谢谢。”
“就这样?”姝朵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我可是救了你的命诶。”
谢凛终于抬头看她:“你想要什么?”
姝朵踮起脚尖,凑近他的脸:“做我男朋友。”
谢凛后退半步,与她拉开距离:“不可能。”
“为什么?”姝朵不依不饶地逼近,“你知道学校里多少人排队想当我男朋友吗?”
“那你可以去找他们。”谢凛转身开始收拾书包。
姝朵气急败坏地拽住他的手臂:“谢凛!你别不识好歹!要不是我……”
谢凛冷静地打断她,“你大可直接把我扔在那里。”
姝朵一时语塞。
谢凛:“谢谢你救了我,医药费我过段时间会还给你。”
“我才不要你的医药费,”姝朵眼珠一转,突然换了副表情:“这样吧,你帮我补课。”
谢凛冷淡道:“没空。”
“我可以付钱。”姝朵从钱包里抽出两张百元大钞,不由分说地塞进他手里,“两百块一节课,怎么样?”
谢凛看着她手中的钞票,眉头紧锁:“不需要。”
“怎么?嫌少?”姝朵故意抬高下巴,“还是说,你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谢凛有些无奈:“我没时间。”
“那就做我男朋友。”姝朵不依不饶。
“我选择补习。”谢凛立刻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