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赶忙又朝着人群洒了把银瓜子,倒是没人再顾得上讨论了,都纷涌着争抢地上的东西。
太尉府准备的各类糖果花生那也是寻常人家吃不到的,包装也极其讲究。
孩子们挤挤挨挨地在人群中穿梭,为了一只糖果抢来抢去,一时间气氛好不热闹。
长街两边的秩序一下就乱哄哄的,只要不冲撞到主子,侍卫们也并不出手。
喜娘跟在轿子一旁,发髻都被挤得有些凌乱,还得保持着得体的笑容,心里却早都骂起了娘。
大冷的天,她们还想着偷摸地在王府喝上壶温酒,暖暖身子。
偏太尉府事多,左一个规矩,又一个规矩,在京城大街小巷绕了大半个时辰,饶是她们穿得厚,也早冻透了。
喜轿里摆放着炭盆,敏嘉郡主自是冻不着,何况别看她平时在太后面前乖乖巧巧,其实私底下是个跋扈蛮横的主。
下人们就算心中有怨,那也不敢说啊。
推搡间,有几个孩子被挤出人群,一个叠一个地摔倒在地。
祁西洲勒停了马,有些不悦地盯着挡住路的孩子们。
一共五个孩子,大的的有十岁,小的不过三四岁模样,袄子上沾满了雪,呲牙咧嘴地揉着摔疼的膝盖。
“让开!这都是谁家的孩子,赶紧领走,否则受伤了我们概不负责!”
喊话的侍卫是太尉府安排保护敏嘉郡主的。
都说狗仗人势,此话果真不假。
孩子们顿时被他们这气势吓傻了,呆愣愣的都忘了爬起来,怔怔盯着越来越近的喜轿。
“郡主,前面有几个孩子摔了,咱们的马可要停一停?”
喜娘压低了声问,又使劲搓了搓已经冻到麻木的手。
“大胆!你唤本郡主什么?若是耽搁了吉时,你能负得起责任?直接踩过去!”
喜娘吓出一身冷汗,呐呐地缩了缩脖子。
“安王妃,可......今日是您与安王大喜的日子,不好见血的。”
敏嘉郡主越加的不耐烦起来,嗓音也有些尖厉。
“管不好自家的孩子,死了怨谁?本郡主倒是觉着用他们的血染红这一片的雪地,应是极美的!”
喜轿四周并列行着几匹骏马,这还是平昭帝特意赐给太尉的。
马上几名侍卫互相看了看,面无表情,速度丝毫未减。
“属下等谨遵安王妃之命!”
不过寻常百姓家的孩子,敢挡郡主的道,死就死了,谁还敢说什么。
祁西洲默不作声。
只是命一旁的侍卫赶紧把人驱散。
可孩子们又疼又怕,哇的就哭出来,越哭声音越大。
“娘,我害怕。”
“娘亲,你在哪?”
人太多了,一时间竟真还没找到这几个孩子的爹娘。
马蹄已经踩在最近的一个孩子腿上,只听得咔喳一声,竟是生生将小腿骨给踩断了。
孩子的脸瞬间白了,眼泪挂在胖嘟嘟的脸颊上,剧烈的疼痛让他连哭都忘了。
“啊,这也太残忍了吧!”
“就是啊,这太尉府的人也太目无王法了。”
“孩子又不是故意的,绕开他们也就是了,怎么直接就踩?”
不等众人回过神来,五个孩子无一例外地被太尉府的高头大马踩伤了。
最小的那个直接口鼻流血,人事不省。
白嬷嬷与浮生看到这一幕,瞠目结舌。
“二姑娘,这......这太尉府也太过分了!”
“是啊,姑娘,不是都说敏嘉郡主乖巧温顺吗?她怎么也不出声管管啊?”
许知意却眼尖地发现这几个孩子中有一个竟是她识得的。
虽只有一面之缘,可当时给她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白嬷嬷,那个孩子是不是通议大夫家的凤儿?就是宫宴上给我金花生的那个?”
白嬷嬷定睛,须臾忍不住扬高了声。
“还是姑娘眼力好,那个确实是通议大夫的次女,怎么办,咱们要出手吗?”
许知意朝周围看了看,今日出门,本就是采买点东西,就没带太多的侍卫。
她只得对一旁充当车的海青沉声吩咐。
“海青,把凤儿带到我这来。”
海青应一声,脚尖轻点,几息就到了凤儿身边。
凤儿今日是偷溜出来的,身边的婆子和丫头也不知被人群挤去了哪。
她算是伤得最重的一个,本就是被孩子们压在最底下,此刻又被马踩过后背,奄奄一息。
海青也顾不得看祁西洲,一把捞起凤儿,就看到她的嘴里涌出了大量的鲜血。
眼角余光扫到最小的那个孩子,于心不忍,咬咬牙,把人往肩上一扛。
祁西洲这才注意到店铺门前站着的许知意。
许知意却连个眼神也不曾给他,只急切地看着被抱到身边的两个孩子。
手搭在凤儿的腕间,凝眉,脸色沉了沉。
左顾右盼间,不知吩咐了白嬷嬷什么,白嬷嬷不住地点头,朝着街角的药铺小跑过去。
正欲替那三四岁的小男孩把脉,却被不知何时冲过来的一个妇人重重推开。
好在浮生拉了她一把,才没摔在雪地里。
“你是谁?滚开,别碰我的意哥儿。”
妇人的发髻乱了,珠钗歪去一边,衣裳也有些凌乱,抱着几乎只剩一口气的男孩,涕泪横流。
刚才她是眼睁睁看着自己唯一的儿子被马踩断了腿,一腔怒气无处发,只得一股脑冲着许知意来了!
看她这身穿着和身旁停放的马车,想来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贵女。
“你安的什么心?是想害死我的意哥儿吗?滚,滚开!若是意哥有个好歹,你也得陪葬!”
浮生气笑了,上前一步,叉着腰。
“这位夫人说话好生无理,明明是我家姑娘救了你家的小公子,你非但不感激,反而在这信口雌黄!你是早晨出门没漱口?”
海青脸色黑沉,几步挡在许知意面前。
“这位夫人,要不是我家姑娘相救,你家这位小公子怕是得命丧当场!有本事去找太尉府的人理论去,跟疯狗似的朝我家姑娘发什么疯!”
那妇人明显有些害怕了,往后缩了缩。
“谁让你们救意哥了?救便救了,为何不让人赶紧叫个郎中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