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晦气,”竹叶边走边骂,忍不住啐了一口,“早知道不来这碧凰宫了。”
洛知微在轿辇中勾唇笑了,“若是不来,岂不更是稀里糊涂的就被人给害了,如今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本宫倒要看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无非就是记恨洛知微在二月初一那日的所作所为,可这一回,洛知微倒要看看,大费周章的串通了魏可,将自己禁足,这个叶皇后究竟是想做什么。
轿辇落在重湘宫外,待竹叶搀扶着自己进了重湘宫的门,身后的宫门便被合上,而后听见宫门外落锁的声音。
“娘娘?”杜鹃和杜若围上前来,“娘娘...”
洛知微牵起唇角,“无妨,为了皇后娘娘凤体康健,为了皇嗣可以平安降生,本宫需被禁足个把月的,待皇后娘娘平安生产,便无事了。”
杜鹃和杜若两人紧握着手,坚定地点了点头。
洛知微倒是被两人这模样给逗笑了,朝宫中人道:“这些日子里,送进重湘宫的东西都要仔细检查,不得松懈,尤其是给乳娘的吃食。”
“奴婢明白!”
洛知微颔首,转身入了寝殿。
累了一日了,总算彻底得了清静,将满头珠翠卸去,洛知微换了件宽松的衣衫靠在湘妃榻上闭目养神。
竹叶端着好些东西进了寝殿,先将切好的新鲜黄瓜薄片覆在了洛知微的脸颊上,又为洛知微脱去了鞋袜,将洛知微的脚泡在温水中,“娘娘,那魏监正不是皇上的人吗,为何今日会帮皇后娘娘办事?”
洛知微合着眼睛,唇角抿出一抹浅笑,烛光映在洛知微浓密纤长的睫毛上,“为谁办事,还不是看条件吗?”
“您是说,”竹叶的手稍稍一顿,仍是觉得不可置信,“您的意思是,皇后娘娘给了魏监正好处?”
“未必是好处,或许是抓住了把柄,但是无论怎样,连你都能看得出这背后的弯弯绕绕,皇上又如何看不出来。”洛知微说着,睁开双眼,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烛火上,“如此漏洞百出的一场戏,皇后娘娘究竟是想做什么?”
双眼时不时眨动着,洛知微回忆着今日在碧凰宫正殿里发生的事,指尖在身旁的榻沿上轻轻敲击着。
沉思良久,洛知微冷笑一声,“皇后已经在怀疑易水寒了。”
“啊?”竹叶一愣,“那...会不会牵连咱们?”
洛知微将自己脸颊上的黄瓜薄片一片一片摘下,缓声道:“今日魏可入宫是为了昨日的天象,可是易水寒声称自己不善观星,为何魏可要带着易水寒一起来呢?”
竹叶拿过一块干净的素帕,将洛知微脚上的水擦干净,思考一阵,“是试探?”
洛知微颔首,“魏可扬言本宫就是那颗小星,遮了天府星光芒,寓意本宫锋芒太盛会伤了中宫。
若此时易水寒出声为本宫说话,定会惹皇上生疑。
由此联想到二月初一那一回,皇上便会想起易水寒给皇后的安胎药,以及本宫喂皇后喝下的那碗符水。”
说完,洛知微不由长舒一口气,幸亏今日自己暗示易水寒不要为自己说话,如今想来,还禁不住有些后怕。
“所以今日落红之事本就是假的,”竹叶为洛知将鞋袜重新穿上,一边推测道:“若易监副为娘娘说话,与魏监正观点相左,便会惹皇上猜疑。幸亏今日娘娘机敏,将计就计,自请禁足。
万一皇上疑心了易监副,回想起二月初一那药丸...只怕会连累诚王爷。”
不留痕迹的药丸,便是留有痕迹的线索。
洛知微重重点头,将从脸上摘下的黄瓜薄片随手扔进了方才泡脚的铜盆里头,“是啊,这背后牵连太广了。”
竹叶起身,将铜盆又端出了寝殿外。
寝殿里只剩下洛知微一人,搬进这重湘宫也有一日了,这会儿才静下心来好好看看这寝殿里的布置。
珠帘外的书桌桌案上,文房四宝皆是崭新的,上头搁着一花口瓶,里头高低错落插着几枝桃花。
洛知微忍不住向院子里看去,午后种的桃树清冷的立在月光下,重湘宫里已经不见了白日里的热闹景象。
洛知微行至窗边的榻前,小几上搁着一棋盘,棋子皆为玉做。
一盒绿色的碧玉子,一盒白色的和田玉子。
洛知微捻起一颗玉棋,以食指与中指夹着,盯着棋盘许久。
宋霜若不善棋术,所以顾桓祎并未要求自己学棋,只是大概让懂些礼仪规则,所以这么些年以来,洛知微从不曾和谁下过棋。
一个人待着时,也读过许多棋谱。
如今当真拿起棋子,洛知微却不知要怎么下了。
仙鹤指执子许久,脑海中竟闪现出自己初入宫时,自己曾见过顾桓祁下的那盘棋局。
当时白子已成围困之势,且眼下又是黑子轮次。
手指收回,洛知微又将棋子握回到手心里,努力回忆着当时那盘棋局。
半晌,洛知微凭借记忆,将那棋局重现在眼前。
几经思考和检查,看着是一模一样了。
洛知微握着一颗绿色玉子,站起身看着那棋局。
绿子落,白子便成败势。
“那这颗棋子,代表什么呢?”洛知微低头,看着自己手心中的那颗绿子。
不知竹叶什么时候回了寝殿,看见洛知微正在沉思,便立在一旁不敢打扰,直到听见洛知微出声,自己才上前一步,“娘娘,时辰不早了,奴婢伺候娘娘安置吧。”
洛知微却摇了摇头,“本宫再想想。”
竹叶顺着洛知微的目光,看向小几上的那棋盘,也跟着蹙了蹙眉头,“这白子,是不是就是诚王,而绿子是皇上?”
洛知微的眸子一颤,“你懂棋?”
竹叶摇了摇头,“不懂,但是奴婢从前看过诚王爷下棋,诚王说,棋局即为人生,这便是博弈。”
“那你为何说,白子是诚王?”洛知微摩挲着手中绿子,追问道。
“白子被围困至此,不正是诚王爷人在西北吗?”说着,竹叶从盒中拿出一颗绿子,以拇指和食指捻着放在棋盘上,将白子彻底困住。
连落子的手势都不对,竹叶的确不会下棋,却误打误撞读懂了。
那这颗棋...
洛知微看着方才竹叶放下的那颗绿子,碧玉在烛光下光泽温润,使人观之心静。
可洛知微的心却静不下来,“这棋子...是吴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