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萧延觐从身后轻轻抱住她,从浅浅的一抱,逐渐用力,将她紧紧箍在怀里。
黎青蒲发觉他的异样,回头看向他,“你怎么了?”
萧延觐心疼的抚摸她的脸,最终只得对她无奈一笑,然后捏了捏她的脸,“以后受了委屈要找我,我现在怎么说也是皇帝啊,你怎么遇事能自己忍气吞声呢。”
看她不说话,萧延觐抓起她的手腕,触摸到一条条的割痕。
那一条条割痕如同一根根针刺入心中,顿时让他痛到喘不过气。
忽然的他便很厌恶自己,怨恨自己,什么九五至尊,一国之主,连最爱的女人都保护不好,以前是,现在也是。
“我可以为你隐忍,你一定不许辜负我。”
她的话将他的思绪拉回,萧延觐目光沉沉的看着她,应了一声好。
以前他以为坐上高位替二哥申冤扶正名便是尽头,现在才恍然发觉,这条路本就没有尽头。
他要一直守着心中正义,要会知人之鉴,要遏恶扬善,要扞卫家国。只要一日站在这里,便永远都不能懈怠。
只要有人在,便有是非善恶,无休无止。
几场雨落后,祺祥宫的卢江蓠染了风寒,一连几日卧榻不起。
绪灵去请皇上来祺祥宫看看皇后,萧延觐看着跪在地上的绪灵,眼眸冷清,思虑片刻还是应下等忙完会去看她。
萧延觐去到祺祥宫时已经天色渐晚,一进寝宫便看见脸色有些差的卢江蓠。
见他来了,卢江蓠便要下床行礼,却听见萧延觐道,“不必行礼了。”
绪灵扶着她重新半躺在床榻上,随后便退了下去,屋内只剩两人。
“陛下终于肯来看我了。”
萧延觐坐在离她远远的一个紫檀木椅上,“皇后抱恙,朕应当来看看。”
卢江蓠微微敛眸,目光中带着许些苦涩,“陛下真当臣妾是皇后吗?”
萧延觐没说话,只是淡然的看着她,不带一丝情感。
过了片刻,他起身道,“朕让内务府送来许些补品,皇后要注意身子,快些好起来,朕还有政务要忙,下次再来看望皇后。”
在他转身要走时,卢江蓠光着脚跑下床,从身后抱住了他。一向高傲的她此时声音哽咽,“陛下为何这般厌恶我?”
萧延觐止住脚步,迟迟没有回应。
似乎过了许久,他清冷的声音传来,“你自己做的什么都不记得吗?”
听到他的话,卢江蓠抱着他的胳膊显然一僵,眼眸中略过一丝慌张。
萧延觐拿开她的手,转过身看向她,向后退了一步,眼中带着明然的疏离。
“朕曾提醒过你,夫妻一体,你要认清自己是谁的人,莫存异心,可你并没听进去。”
卢江蓠尽力的掩饰自己的慌张,挤出一丝微笑,“陛下此话何意,臣妾不懂。”
萧延觐冷眼看着她,虽一步未进,那眼神却如同在步步紧逼,让人压抑的不敢喘息。
半晌他开口问,“皇后非要让朕把话说的明明白白吗?到时候难堪的人不还是你吗?”
话如重雷,狠狠地击中人心。卢江蓠踉跄一步,差些站不稳,及时扶住了桌子。
萧延觐道,“朕曾以为你是名门贵女出身,不会有小女儿家的善妒狠毒,也自有大局是非观,可你却一次次的做出荒唐事,当初萧延珩为何会知道黎青蒲的行踪?你当真以为朕什么都不知道吗?”
只见那晶莹剔透的泪珠宛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缓缓地从她的眼眸中落下。
她的眼神充满了惊慌与失措,有些不知所措地面对着他。慢慢的,这慌乱渐渐被一种强烈的不甘心所取代。
她紧紧地咬着嘴唇,微微颤抖的双手不自觉地握成拳头。
“是我又如何?是你当初借卢家势力起势,你答应了我,答应了卢氏一族,可你却只爱慕着黎青蒲,你有一刻把我放在心上过吗?”卢江蓠眼眶通红,诉说着她的不甘。
萧延觐却并未因这些话有丝毫动摇,只是冷声道,“如果朕不是因为答应卢氏的话,你觉得今日的皇后之位还会是你吗?”
卢江蓠无力的瘫坐在地上,满目渴求又绝望的看着他,却在他那张冷漠的脸上看不到一点动容之意。
“为了偿还你们卢氏的相助之情,朕已纵容了许多事,也算是仁至义尽,若是你再执迷不悟,莫怪朕不念旧情。”
说罢,他转身离去,断然决绝。
眼泪不停的往下落,模糊了眼前,哭着哭着却又笑起来,她这一生,真是可悲可笑。
是啊,她是名门出身,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为自己争错了吗?为家族争错了吗?为何会变成这样?
绪灵进来见她坐在地上,狼狈至极,她从小陪小姐一起长大,何时见过小姐这副模样,她慌忙的去扶,却扶不起此时的卢江蓠。
几声闷雷响起,大雨哗哗落下,卢江蓠望着屋外的大雨,一如她心中的凄冷。
在这之后,卢江蓠不再主动去找萧延觐,她会尽皇后应尽之责,不再奢望萧延觐的情爱。
但她所受的耻辱,定会牢牢记得。
璟王忌日时,卢江蓠去看望了季太妃。
季太妃自璟王死后身体一直不好,也是日日吃药熬着。
卢江蓠端着药碗,一勺一勺的亲自喂季太妃吃药,见季太妃呛着了,赶紧把药碗放下,轻轻拍她后背。
“母妃,没事吧?”
季太妃咳了几声,摇摇头,“无事,你这孩子真是有心,还特意跑来伺候我。”
卢江蓠浅浅一笑,端庄得体的模样,“这都是儿臣该做的,之前刚封为后,手上的事一团乱麻,没倒出空来看望母妃,现在事事缕上了头绪,就多来看看母妃,尽尽应尽的孝心。”
季太妃笑了笑,眼底却没笑意,“你今日前来,是所为何事?”
如此开门见山,卢江蓠也不再藏着掖着,直言道,“回母后,陛下自登基以来宠爱黎妃无度,常常因黎妃纠缠疏于朝政,累及龙体,黎妃如此肆意妄为,实在荒唐。”
听到黎妃二字,季太妃脸色一变,难掩恨意。
她永远忘不了,是黎家害了她的儿,是黎青蒲的串通萧延珩等人刻意传假话,害承儿去西境丢了性命。
可如今,她的承儿再也回不来了,黎青蒲却过上了这人上人的日子。
她也很不解,这个女人,用了什么手段,迷惑了觐儿,竟放过了她,并不惜为她顶撞她。
想着季太妃冷笑一声,自嘲道,“如今陛下极其宠爱她,哀家已出言相劝,却也无用,皇后的难哀家怕是替你解决不了。”
卢江蓠眼色一沉,“可母后,她可是黎家的女儿,黎家残害皇子,罪不容诛,她当初也是参与其中的人,如此重罪,怎能独善其身?黎妃的身份,朝中大臣对此已颇有微词,只是……”
“只是碍于陛下对她盛宠,无人敢提及。”
季太妃怎么会不明白她的话。
卢江蓠怨恨黎青蒲挡了她母仪天下和卢氏一族的路。眼下卢氏如日中天,她又是壃国的皇后,可后位是她的,以后的可太子之位呢,这谁又敢保证。
未雨绸缪,卢氏也不会轻易放过黎青蒲。
而她,丧子之痛,更是如此。
“你想怎么做?”
卢江蓠眼梢微微一扬,闪过一丝狡黠,“黎妃残害皇室,魅惑主上,罪责难逃,如今已经激起朝中众多忠臣良将的愤怒与不满,儿臣恳请母后能秉持公正之心,为我朝肃清奸佞,还朝堂一个清明之象。只有这样,才能让那些心怀正义的大臣们不再噤若寒蝉,敢于仗义执言,直言进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