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静言似乎想起了什么,她看向胤禛,嘴巴动了动,而后又不知道该如何说,她纠结不已,苦着一张脸让胤禛错以为她是在担心两个孩子。
“爷知道你担心,但是这一遭总要过去的!你放心,爷已经打点好了,会没事的。”
胤禛轻抚李静言娇媚的小脸,他的皇玛法顺治皇帝便是因为天花早夭,而他的皇阿玛也是因为接种过天花才登基为帝,
天花是他们爱新觉罗氏惨烈的痛,
是以,无论如何,都必须得接种天花痘苗!
“接种人痘虽然比得天花危险大大降低,到到底还是有可能闹人命!而且,妾听村东头的菜花说,用牛的痘痂接种,一个死的都没有!咱们为什么不用牛来试试?”
胤禛本来还想着安抚一下娇美人,可一听她说的话就不淡定了。
胤禛紧紧握住李静言的小手道:“什么人的牛的,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连话都说不清了?”
“村子里管事的媳妇儿有个孩子叫二牛,前两天跟着怀恪、弘晏、弘历他们疯玩,妾身边的翠果跟着他们身边,就聊了一会。”
胤禛知道李静言性子天真烂漫,天马行空,他按捺住性子道:“然后呢?”
李静言不知胤禛心里掀起多大的惊涛骇浪,她拿起一块小点心吃了起来,待吃完了,见胤禛正直直看她,
她连忙说:“她们就说到村子里有那些给不起钱种人痘的村民,偶然间发现用牛痘来接种,病好了以后一样不受天花侵扰。”
“牛痘?”
“就是牛感染了天花以后出的痘,用那痘痂来接种,效果很好。”
“果真吗?”
李静言显然是不知道这接种牛痘的重要性,她不耐烦地撒娇道:“爷要是想要知道真假,让村东头的管事媳妇儿来回话就是了。”
见胤禛似乎有心事,李静言连忙收起娇气,起身到胤禛身后,给他捏捏肩膀,小心翼翼道:“爷,可是牛痘不好?要是不好,咱们不提就是了!”
胤禛按住李静言搭在肩膀的小手,叹息一声,静言运道虽好,只是头脑空空,对朝局一丁点也不重视,
亏得遇到了他,
要不然,她这好运道可就埋没了!
“你很好,牛痘也好!”胤禛把李静言拉到身前,把她放到腿上坐下,
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言儿诞下双胞胎已经是极好运道,若是这次发现牛痘一事还按到你身上,恐怕并非好事。”
李静言搂住胤禛,柔声道:“妾只求爷垂怜,只求一家子能够平安喜乐,况且这牛痘又不是妾研究出来的,
妾只是把这件事告诉爷,着实不敢居功。再说了,这牛痘若当真有这么好,爷帮忙推广出去,老百姓也跟着受益,也算是妾给咱们一家子做善事了。”
若天上诸天神佛有灵,保佑她与几个孩子能够得到善终,便不枉费她故意在王爷面前提前说出这牛痘。
其实,她那时是故意让翠果跟那菜花闲聊,也是她故意让翠果把天花一事引到牛身上,
为的就是牛痘能名正言顺出现,
她这段时间可谓是紧张得夜夜不安稳,总算是用她的笨办法把这件事透露出来了。
她也不求能得到多大功劳,只求王爷心里能够有她与几个孩子,
免得以后年老色衰的时候,被后起之秀当成绊脚石,被王爷记着她头脑简单,粗俗鲁莽,
她是总要有些好处,让王爷记挂一辈子的。
胤禛没有说话,只握住李静言的手,直直地看着她眼眸清澈如同十几岁小姑娘,
时光荏苒,
他已经不再是那个一头热血的少年,
而她却仍然被时光眷顾着,
或许,天真烂漫于言儿来说,并不是一种不合时宜的错,是他的过错,是他变了。
得妻如此,他何其幸运。
…
夏日太阳高高挂着,湖里荷花朵朵盛开,弘历此时正坐在湖边数蚂蚁,
前几日与弘晏他们一块接种牛痘,捂了好多天才好,他都快被闷坏了,看着广阔的蓝天,
他从没像现在这般觉得自由自在地生活在这片蓝天下,有多么美妙,他想,即便让他一直生活在圆明园,也挺好。
他在热河行宫出生以后,便被接来圆明园,一直不受待见,直到遇到李额娘。小小的他不知道,为何阿玛爱弘晏,爱怀恪,唯独不爱他。
殊不知,胤禛视他为耻辱,每每见到他,都会想起那晚被粗俗的宫女给…
他连控制自己都做不到,只能遵循自己的本能,当真可恶至极,这才迁怒到弘历头上。
整个圆明园的仆人都知道,四阿哥弘历并不受宠,若非他是阿哥,若非有乳母护着,恐怕仆人们连一口饭菜都不会给他留下,
这么多年来,他缺衣少食,活得像个小可怜儿,是李侧福晋带着怀恪与弘晏来圆明园以后,
拉着他与怀恪、弘晏玩耍,
他的处境才好了不少,至少看在李侧福晋的面子上,那些拜高踩低的下人们不敢再明着克扣他,若是李福晋能一直照顾他,就好了。
正沉思,就听到李福晋在喊他:
“弘历,在水边干什么呢?快过来!”
换了一身衣裳,接受完来自年世兰嘲讽衣裳上一块又一块泥巴以后的李静言带着两个小宝贝出来继续玩耍,
这次,她避开了有可能玩到泥巴的地方,把目光放在了湖边亭子处,
这里可以赏花,可以作诗,可以背书,总之比玩泥巴好多了!
“李额娘,我在数蚂蚁。”
怀恪与弘晏两个蹭蹭蹭地跑过去,蹲在弘历身边,跟着看地上蚂蚁搬家。
“好吧,数蚂蚁也挺好的,你是哥哥,带着这两个在这附近玩吧,只要别再玩泥巴,干什么都行。”
李静说着,便留下丫鬟婆子伺候,她则带着秋实嬷嬷以及几个果到亭子里乘凉,天这么热,小两只竟非要拉着她到处跑,真是太皮了!
“侧福晋别恼,格格跟阿哥爷身体好,喜欢到处跑是好事,小孩子正是招猫遛狗的时候,拘束着反而不美。”
“是啊,拘着读书确实不好。”李静言撑着腮帮子看不远处三小只在玩耍,不时有几个小太监到湖里摘花儿,
此时正是欣赏湖光山色的好时候,湖里荷花已经争相绽放,不时有蜻蜓点水,湖里的鱼儿似乎被太阳的热意恼了,躲到荷叶下乘凉,
小太监们似乎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一般,纷纷去寻荷叶下的小鱼儿,
这是要加餐吗?
“弘时倒是用功,就是天赋随了我,背个书都磕磕碰碰的。”李静言笑着摇摇头,落寞道:“幸好我是女子,读书不行还能嫁个人,
弘时身为男子,又生在王府,怕是平庸也是一种过错。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弘时的未来自然有爷操心。”
秋实姑姑见侧福晋自己想通,她附和道:福晋能这么想,便是极好的。”
旁边的翠果道:“是啊,侧福晋,您是不知道,外头的世道对女子极为不好,男子尚且可以科举,女子就只能被困在后宅,
更甚者……奴婢的娘就被爹爹典卖了出去给别人生儿子,后来娘死了,奴婢也被卖了,若非侧福晋好心买了奴婢,奴婢还不知道要被辗转到什么地方去。”
“翠果……”李静言听后,可心疼了,她握住翠果的手道,“你放心,从前过得不好,以后我一定给你找一个如意郎君,后半辈子就不愁了!”
“福晋,我…我只想跟在您身边,服侍您一辈子!”
李静言皱起眉头道:“女人家不嫁人怎么能行?”
翠果闻言跪了下来,啜泣道:“只要福晋别赶我走,我干什么都行的!”
她作为陪嫁是应该遵守宫女对标的规矩,二十五岁再出宫,即便侧福晋心好,给她挑选一个家境殷实的,
那有能挑选到什么好的呢?
二十五岁的男人如果没有娶妻,那他一定有许许多多的通房,否则很可能就是不行,
这是她打听到的,
而且出宫以后的前辈的生活,也未必有多好,与其困在后宅之中,倒不如守着侧福晋!
李静言安抚道:“好翠果,你要走要留全凭你心意,若你有朝一日想嫁人,我一定给你挑一个称心如意的。快起来吧!”
翠果被扶了起来,她擦擦眼泪道:“是,多谢侧福晋,多谢侧福晋!”
就在这时候,湖边传来一阵阵铃声般悦耳的小声,李静言寻声看去,就见三个小孩儿挽起袖子,一个个蹦蹦跳跳上了船,结伴同游。
湖边已经让李静言感到危险,更别说是三个小孩儿还没有船桨高,跑去游湖干什么!
“他们怎么上船了呢?”李静言一惊,连忙站起来着急道,“快快让人把他们带回来,船上危险!”
一边说,李静言一边小跑着去,心里气这几个小孩儿,真是一会都不能让人安生,她只看了一眼,便给吓着了,要是真出事,她还活不活了!
“快!把他们带回来!快呀!”
附近侍卫、仆人听到李静言如此着急呼喊,连忙朝着湖边跑去,
殊不知,那划船的小太监包藏祸心,划得飞快,很快便驶离湖边,
不一会儿,离岸的小船便开始进水了,摇摇晃晃,瞧着即将要翻船,李静言这时候就是再傻,也看出了猫腻,
她又赶紧道:“阿哥、格格有危险!快,赶紧把阿哥、格格带回来!你们划船过去,快呀!”
湖边的动静惊动了回京述职来到圆明园拜访的十四王爷,他一眼就看到湖对岸被吓得花容失色的女人,
她还是那么美,
那么娇,
一眼仿佛万年一般,他眷恋不已,也珍惜不已这为数不多的见到她的机会,
只是此时此刻的她为何如此着急?
“四哥,不去看看?”
“临时有事,要不你先回去,咱们改日再叙叙旧。”
“弟弟没见过这两个可爱的侄子侄女,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日见上一见?”
“见面倒是容易,只是你是应该进宫陪陪额娘吗?她很想你!”
“不着急,也不差这一时半会了。”胤禵指了指远处,他看向胤禛道,“四哥,要不弟弟跟您一块去瞅瞅吧?那边好像出事了。”
胤禛看了仿佛坦荡的胤禵一眼,沉默一瞬,道:“好吧。”
胤禛心里也着急,他同样见到了花容失色的女人,瞬间一颗心便提了起来,他连忙指挥侍卫赶往李静言所在的湖边处,
他让人牵来两匹马儿,与十四弟一块策马狂奔,很快便来到了李静言所在的湖边。
李静言因为三个小孩儿出事,她被吓得六神无主,见着胤禛策马而来,她连忙小跑着上前,未语泪先流,害怕不已。
“没事,有爷在!不会有事的!”
李静言一边抹眼泪,一边啜泣着点头:“嗯。他们真是太不乖了,才一个错开眼,就跑到湖里玩耍,太吓人了!要是…要是…那妾也不活了!”
胤禛抬手给李静言擦去眼泪,又轻拍她的后背给她顺顺气,听得她这不吉利的话,连忙呵斥道:“说什么胡话呢,什么不活了,简直胡闹!”
他看向苏培盛,道:“你快去寻些水性好的小太监去救援,若是他们出什么事,爷为你是问!”
苏培盛闻言一惊,他连忙擦了擦额头冒出来的冷汗,躬身行礼道:“是,奴才这就去。”
“小四嫂不必害怕,小侄子、小侄女都会平安无事的。”
李静言闻言,身体一僵,这不是那个月夜的登徒子吗?!
他怎么来了,他怎敢来?!
他怎敢!
“小四嫂这是怎么了?被吓着吗?”
胤禛把脸色苍白的李静言抱进怀里,不让十四去看她。
他平静地看向十四道:“女人家就是胆子小,一点事情就惊慌失措,十四弟着实不必太在意。”
“弟弟只是与侧福晋一见如故,这才关心则乱。”
“胡说八道,什么一见如故,十四,边疆的风把你吹糊涂了吧!”
胤禵见亲哥哥在点他,他考虑到娇娇的感受,顺着话头道:“或许吧。”
“好了,宫里额娘很想念你,你快去探望她吧。”
“不着急,总要等小侄子、侄女平安吧。”
小船上,此时三小只正风雨飘摇,面对一秒变脸的小太监,三小只被吓得抱团哇哇大哭。
谁能想到对他们笑嘻嘻的小太监竟然是坏人呢!
“姐姐,我想额娘了!”
怀一边哭一边问:“俺也一样!弟弟,下次我们还来不来?”
弘晏被问住,他看向湖边,湖边那里有疼爱他的父母,此时阿玛正安慰着柔柔弱弱在哭的额娘,
从出生开始,他从未见到过额娘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