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64
距离开庭还有不到四十分钟的时间。
庭审内场,已经人满为患,外场又还挤满了围观的人。
陆续的还有人往内场走。
祁时宴进来的时候,墨逸尘在同秦沐风说着话。
南栀和苏韵瑶、林婉昕说着话,夏灵萱站在墨逸尘和秦沐风中间。
五年前给南栀接骨的那位老大夫也来了,还问了她一些话,她一一作答。
“身上的伤口还疼吗?”祁时宴走过去,这样问了一句。
南栀脸上的笑容一瞬僵住,心里说了三个字:假惺惺。
“南栀,”她不理他,他就偏偏要在她的面前找存在感。
一道柔韧的力量将她给拉住,正要往怀里送,南栀抬手就是一巴掌:“祁时宴,这里是法庭,你想要耍无赖,我可以告你的。”
一巴掌落下去,他人也清醒了。
只是令所有人都没想到,曾经这一个女人爱他爱到什么都可以去做,现在却是那么的抵触,哪怕只是一点点肢体的接触就如同脚下踩到了牛粪,甚至比那个反应还要大。
“那天,是我冲动了,没考虑到你的感受,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我跟你道歉。”
南栀望着对面的男人,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冷,这算是什么,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糖,只可惜,她再也不是从前的那个傻白甜姑娘了,不会再上他的当了。
“你确实是该跟我道歉,但我也可以选择,”她咬住牙齿,一字一句说道:“不接受。”
墨逸尘和秦沐风说着话,眼角的余光时不时的往那边瞟上几眼。
秦沐风用手肘撞了他一下:“你老婆在那边跟别的男人说话,你也不管一管?”
他白了一眼:“我相信她,她能自己处理好。”
嘴上这么说着,眼底却起了杀意。
他并没有他嘴里说的那样轻飘飘,那样放心,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够忍受自己的妻子同别的男人走得太近。
心里又想着,这里是法庭,而且这么多的人看着,姓祁的能翻出什么天来,他既然爱这个女人,就该接受她的一切,无论是好的坏的,哪怕是心里再不舒服,不痛快,也应该去相信她,给她时间去处理。
“行!”祁时宴点了一下头:“那我就来跟你说一说乐乐的事情吧!”
他压下心中痛楚,望了望那边的墨逸尘,眸光几番变幻,心一横,说道:
“乐乐他是我的儿子,而且他姓祁,我若是铁了心要将他给接回到身边来,就算是法律也不能将我给怎么样。”
南栀微恼,咬牙讥讽:
“是你的儿子又怎么样,姓祁又怎么样,乐乐他在我的户口下面,只要我想,他也可以是别人的儿子,我也可以随时可以给他改姓。”
男人眸底一丝阴冷:“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祁时宴,我不会再受你的要挟了。
你更不要想着拿乐乐来要挟我,这五年来,是我养的他,这个世界上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我亲手养大的孩子,你凭什么来坐享其成。”
她贴近他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得到的声音说道:
“你早就已经失去了做他父亲的资格,祁时宴,不是你说的吗,斩草要除根,怎么,现在好不容易我把孩子给带大,开始装失忆,装不记得了,你真让人恶心。”
那一双黝黑的双眼,瞳孔地震:“如果我说我没有推过你,更没有说过那些话,你信吗?”
女人言辞犀利:“我就是相信会有外星人入侵地球都不会再相信你的鬼话。
祁时宴,我南栀这一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遇见了你。
如果早知道,遇见你会让我的人生陷在淤泥里再也出不来,我当初才不会多管闲事,就让你被那些人给打死,就让你烂掉好了。”
男人凤眼,眸子眼皮一抬:“你说什么?”
“没什么,”话锋一转:“你如果真的觉得有对不起我的地方,真心的想要弥补我,就不要跟我抢乐乐。
还有,一会儿的庭审上,希望你能实事求是,不要偏袒了你的小情人。”
说罢,潇洒的转身。
那边,金律师望向面前的女人,轻声的问道:“马上就要开战了,南小姐,你准备好了吗?”
她摊了摊手掌,自嘲无比:“都已经上了战场了,还怕会打仗吗?”
金律师眼中有着欣喜和佩服:“南小姐是我见过的最勇敢的女战士。”
“要是没有你这个马前卒,我怕是连上法庭的机会都没有,所以,还是要谢谢你。”
金律师拍了拍她的肩:“马上就要开庭了,对自己有信心吗?”
“有没有信心,这场仗我就能不打了吗?”她笑,望着面前的金律师:“你觉得,现在的我,还有退路吗?”
“就算是退了,他们就会越加猖狂,趴在我的身上吸我的骨髓,甚至剔干净我身上的每一片肉。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弱肉强食,适者生存,只是这样的道理我到了今天才明白,人不强大,蚂蚁都会爬到你的身上钻几个洞。”
金律师叹息一声,捏拳做出来一个加油的手势:“那我们就一起,努力的打赢这一场仗。”
正说着话,又有人进入内场。
循着声音望去,赵德贵一家出现得整整齐齐,大摇大摆走着猫步,他们仿佛不是来接受审判,更像是来走秀的。
莫名的愤怒从身体里涌出,她捏紧了拳头,捏得手背上青筋爆出,指甲嵌入掌心,用尽全力,掐得手心里都是指甲印也感觉不到疼。
身体上的疼怎抵得过心里的,五年来,她没有一刻不在等着这一天。
何翠莲见到南栀的第一眼便朝着她走了过来:
“你这个死丫头,我们一家好歹养了你十几年,你居然还敢把我们给告到法庭上来,真是个白眼狼,十几年来我们让你白吃白喝白住,到头来却养出来了个仇人。”
说着,手一扬,眼看着一巴掌就要落下,她闭了一下眼,预料中的痛感并没有降临到自己的身上。
再睁眼,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紧紧攥住了何翠莲扬在半空里的那一只手。
仰头,望着那人,祁时宴是什么时候站到了自己的面前她全然不知。
南栀冷笑了一下:“打啊,你打啊,在法庭上打人,再多一条罪名,寻衅滋事。”
轻抬的眼皮一一掠过面前的三人,何翠莲见状开始耍赖:
“大家快来评评理啊,我含辛茹苦将她给养大,”
停在半空的手,手指指向她:“不想着报答养育之恩,却伙同外人一起欺负我这个老太婆,好歹养了她十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我真是命苦啊,早知道,当初就不该养你,让你死在外头得了。”
何翠莲泪眼汪汪,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心里却正得意着,死丫头,我只要三言两语,大众的口水就能将你给淹死,还敢告我,哼!
周围,议论声四起,内场里的记者举着摄像头朝着这边走过来。
一台摄像机叠着另一台摄像机,很快的,人都挤在一块儿,很快的,她就觉得,连呼吸都快要透不过来了。
但南栀告诉自己她不能认输,仗还没开始打呢,她不能先败下阵来。
早在走进这间大厅的时候她就应该想好了,接下来会面临许多的人和事,许多的突发状况,她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南栀,你给我挺住。
她已经没有退路了,再不愿意,咬着牙,挺着胸,也要去面对。
“精彩,实在是精彩。”
南栀拍着手掌,平视着对面的何翠莲:“那么多年了,还是只会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你不腻我都腻了。”
何翠莲得理不饶人:“什么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我说的是事实,我养了你十多年这是事实,你恩将仇报这也是事实。”
“事实?”她要被气笑了。
“你刚刚说我白吃白喝白住在你们家十多年,请问何女士,你是给我吃鲍鱼还是龙虾了?
从小到大我那一顿饭不是捡你们的剩菜剩饭。
再说了,喝,你们一家喝着浓稠的小米汤。
我呢,你们给我的连你们家养的狗都不喝。
再说了,住,从小到大,我有自己的房间,有自己的床吗?”
大冷的冬天,你们一家睡在烧红的炕头。
我呢,院子里钢架子随便搭的一个棚子,盖的是你们不要的旧衣服,你们甚至都舍不得用一床棉花被。
那些年,我没死在你们手里已经算是我命大了。”
说着这些过去的事,她全身止不住的抖,身子摇摇欲坠,她在心里命令着自己,南栀,身体站直,不许退缩。
那一张脸苍白如纸,死死抵住牙口:“所以,何女士,到底是我恩将仇报不懂养恩还是你们一家虐待我?”
四周,熙熙攘攘的声音,记者们纷纷将摄像头对准何翠莲:“何女士,她刚刚说的是真的吗,这么说来的话你们一家是涉嫌虐待幼童了?”
何翠莲见事情暴露,百善孝为先,原本想着自己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好让舆论一边倒的偏向自己,没想到现在却被倒打一耙。
她气到手抖:“你一个小三的孩子,我能这么对你,还养你十多年,已经够意思了,你还想要怎么样?”
大众对于小三的容忍度几乎为零,这下看她还怎么翻身,就算今天的官司她能侥幸赢了,一个小三的孩子,走到哪里都要被戳脊梁骨的。
“何—翠—莲!”
南栀整颗脑袋都在晕眩,不管不顾冲上去要扯何翠莲的头发,被后面的苏韵瑶给拉住。
“南栀,别冲动,这是在法庭。”苏韵瑶小声的提醒。
她望着拉住自己的苏韵瑶,眼眶里已经盈满了泪水。
咬着牙齿,胸口剧烈起伏,声音嘶哑,声嘶力竭着:“我妈妈不是小三,她不是,是何翠莲,她才是。”
人越来越多,她脑子也越来越混乱,手松开苏韵瑶要朝着何翠莲扑过去,却颓然倒地。
祁时宴蹲下身去查看她的状态,低声问道:“你怎么了?”
“滚开!”她将他给推开:“不要你在这里装好人。”
南栀两只手死死捧着自己的脑袋:“我妈妈不是小三,她不是,她不是。”
疼,好疼,头好疼。
墨逸尘穿过人群,一把给了祁时宴一拳:“你听不到吗,她让你滚啊!”
慢慢的,走到女人的面前,蹲下身:“南栀,你怎么样?”
女人仍旧抱着自己的头,在看到墨逸尘出现的那一刻,朝着他伸出一只手:“药,给我药。”
心中只有一个声音:她不能倒下,不能倒下。
“药在哪儿?”
她轻抬了一下手,指了一下:“在我包里。”
“好,我去拿!”
墨逸尘起身,走前还狠狠的瞪了祁时宴一眼。
她的包还放在车上,他穿过人群,走出法院大门,到停车场里去。
“南栀!”祁时宴慢悠悠的靠近她:“你怎么了?”
“滚,滚,别碰我!”此时的南栀像是一只身上长满了刺的小刺猬。
只要有人一靠近,她就竖起来满身的刺,这些刺就是她的堡垒,保护着她不受伤害。
“啪,啪,啪!”摄像头对准着她的脸,南栀整个人的状态更加不好,不断的躲避着摄像头的捕捉。
祁时宴挡在她的面前,摔了最前面一排记者的相机:“别拍了,别拍了,我让你们别拍了!”
墨逸尘动作很快,前后不到三分钟就又穿过人群回来了。
将包拉链拉开,递给南栀。
她伸手从里头取出药瓶,随便的倒了一堆药片在手心里,人群里有人递了瓶水,她仰头,看到了刚刚进入内场的端木夜澜。
很是自然的接过,将一把药片吃进嘴里,又灌了半瓶子的水。
“怎么样,好点了吗?”
墨逸尘关怀的问道。
眼眶里含着的那一滴泪落下来,看着面前的人:
“墨逸尘,你相信我,我妈妈不是小三,我也不是小三的孩子,我和我妈妈,我们行得正坐得直,她不是小三,更不会去做小三,是她,”
手指一点一点抬高,指向何翠莲:“是她在胡说八道。”
“我相信你,我当然相信你。”
墨逸尘说道,将她从地上给扶起来:
“快开庭了,我带你到那边去休息一下,这一段时间我老跟你说,要好好的休息,你总不听,现在身体受不住了吧!”
南栀乖巧的仍由墨逸尘扶着她,挤了一个鬼脸:“我没事了,墨逸尘,谢谢你相信我,有你在,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记者们鸟兽散开,其他的人一一找位置坐好,等待着开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