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江伯夫人忍了又忍,没有翻脸。
高门士族,讲究的是风度,哪有像孙滢这样的,生硬直接得让人吃不消。但现在没摸清孙滢的虚实,还不到翻脸的时候。
平江伯夫人得体的笑了一下,“既然夫人有事,那老身改天再来打扰。”
回去之后,平江伯夫人便把在临水榭发生的一切讲给丈夫听。平江伯拈须道:“太后特意让我们教训一下她,弄死弄残都是小事一桩,二十余年没往家里递过信了,但该有的照拂一样不少,凭我贺家的实力,孙滢就是条龙来了明州她也要给我盘着。她有什么本事?不就是装神弄鬼,那对有需求的人才有用,咱们家就不一样了,我就是皇上的亲舅舅,以后夫人见了这等人该教训就教训,捅破天了还有太后顶着呢。一个臭道士她还反了天不成?”
太子一行悄无声息地来了明州。
接着倒头睡了三天三夜。在船上虽然有孙滢给开的晕船药但照样是吃不香睡不好。好容易上了岸,又在自己的房里,重点是孙滢又给他配了些安神香。太子一松散下来人就困了。
用了膳之后,宗瑞朝他笑笑,“殿下,外面有些官员等着见您哪,都等了两三天了。”
太子慢悠悠地抿了一小口明前龙井,将茶盏盖子盖好,才道:“国师那边怎么说?”
宗瑞道:“国师说建码头需要银子,若有人送银子来,就大大方方的收下,然后将数目记下,如果是财物就拍卖,折成现银当成是他们捐赠。码头建成,刻一座石碑记录下各位大人的善行。”
太子点头道:“那孤就见见吧。”
太子牢记着“桃花煞”,送的银子收了,送的美人一个也没收。
平江伯夫人并未见到太子的面,一狠心,拿了十万两银子给太子,哪想人都没见着,太子的妻妾还未到,没有女眷自然也就不方便招待女眷。
平江伯拈须道:“孙滢是个白眼狼,但太子是我伯府的正经亲戚。老夫亲自去见他。”
他仔细地考虑了一下,将十万两银子追加到了二十万两。
太子收银子说明爱财,银子少了哪能入这位的眼?若想让人记住,必须是大手笔。他一狠心,出手就是二十万。
太子不仅留了饭,与江平伯畅饮一番,而且还将江平伯送出澹泊斋。
近些日子有此殊荣的也就江平伯了。
太子举一反三,马上命人将来往官员给予的钱财都注明了是捐赠建码头。
一直关注着孙滢动向的沈家命人送来了八十万两,也交给了太子,太子也是客客气气地收下,还在澹泊斋设宴专门请了沈老爷子一次,还送了件皇上赏给他的前朝古画。
此事在当地引起了轩然大波,有钱人多多少少都拿出来了一些银子,没拿的怕太子将来秋后算帐,也交了些银子。
短短天时间,就筹款一千万。
明州这些人手里的银子比京都还要多,孙滢便悄悄地吩咐了身边的管事,“再建一个九州春做为京都的分号。”
三天后,有一大批东宫官员带着三千护卫载着包如意和田锦儿一起来到了明州。
看到这么多银子,都很惊讶。
太子又命人将捐赠的榜单每天换新一次。
这么一来,江平伯拿出来的银子就太少了,直接排在三十多名。江平伯没办法,咬牙又拿了三十万两银子。
平江伯夫人向丈夫道:“太子整天门庭若市,不若咱们也给太子下张请贴,请他来家里赴宴。”
孙珏来了这么久,一次也未见过太子,江平伯心里不免有些着急。
太子觉得江平伯府既然是太后的母族,那过去赴宴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事,何况他刚来明州,最大的倚仗除了孙滢就是贺家了。
但是轿子一直往西北行走,他就想到了宗瑞的话“桃花煞”,轿子行至一半,突然说身子不舒服,不去了。
江平伯带了儿子一起来探望太子。
太子拉着江平伯的手道:“还是伯爷让孤感觉到了亲情。”
江平伯大喜,赶紧将儿子贺辰拉到床前,道:“这个就是我那不成器的逆子。”
贺真忙向前见了礼。
毕竟是亲戚,又年岁相当,太子看贺辰自然比旁人亲近一些。
“太后和父皇常提起明州江平伯府,世子更是玉树临风气宇不凡之辈,有空可常来澹泊斋伴孤左右。”太子说道。
江平伯喜不自胜,回去之后交待儿子道:“务必将太子招待好了。”
贺辰笑道:“儿子自然知道轻重,早不建码头,晚不建码头偏生派了太子和国师来建码头,这是上天在给予我伯府亲近太子的机会。就国师那年岁,不少人还在父母怀里撒娇呢,真以为她无所不能,咱们只需将太子招待好了,留个好印象,新君上任,有了之前的交情,前程一片光明。”
江平伯听了儿子的一番话,感叹岁月不饶人,转眼他就老了,儿子也已经长大成人,幽幽叹道:“太后年纪大了,人在人情在,人走茶水凉,你能这般想,很好。如今就是把手里的事全放下,也要把太子给伺候好了。”
“父亲,您说错了。那可是太子殿下,不知有多少人往前面凑。奴颜卑膝对他可是没用,儿子研究过了,太子殿下平日喜欢读书,他更喜欢文质彬彬有风骨的士子。”
贺辰说得头头是道,一下子连江平伯都唬住了,他点着头道:“这些事你心里有数便好。”
自此,贺辰便天天去澹泊斋侯着,有时候太子在忙别的或是心情不好不见他他也不以为意。
反而是太子过意不去,会吩咐下人,再有人来找本殿,见不到人你们也要好生招待了。
太子詹事何士安忙道:“属下早吩咐了下面的人要好生招待,是贺辰世子说你事务繁忙,让我们不要打扰您。”
这个贺辰脾气还挺好的,像是个能做大事的人。
不过,处在太子这个位置,也不止一次地怀疑过贺辰别有所图。
有一次,两人喝酒,酒兴正浓,太子便出言问了贺辰:“贺辰,你是不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听何士安说你这个月来了二十一次。有事就直说,我能帮一定会帮。”
这个问题在贺辰心里已经上演了无数次了,所以现在喝醉了,他也能很清晰果断地说出,“没有事找殿下帮忙,只是我这个月手上的事不多,就想着来找殿下了。”
太子殿不由猜测:贺辰可能是为了码头的活计来的。这件事,他不想交给贺家去做。
自小皇上跟太后就不亲厚,太后见了他这个太孙神情也是淡淡的,记得很小的时候,平江伯带着贺辰去了次京城,太子才知道皇太后不是天生的冷淡,她只是对这些皇孙冷淡而已,对贺家人她可是珍而重之。
他正走神,贺辰将花瓶撞倒了,非赖在他身上。
他不服,嚷嚷了起来,“本皇子是皇后的嫡子,以后这天下也是本皇子的,谁敢对我不敬!”
太后让嬷嬷拿着戒尺打了他二十下手心。
之后类似的事情数不胜数。太子甚至觉得太后对其他大臣的孩子都要比对他好。他回到皇后的宫里,皇后心疼得一边掉眼泪一边为他上药。告诉他说太后对他是另一种爱,一种严厉的爱,希望他能肩负起治理天下的大任。
可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长大之后他渐渐地明白了,大人做事需要冠冕堂皇的理由,哪怕实上的理由既自私又冷酷,就别提什么人情味了。
他能够感觉到那种排斥,但表面上这个人却是皇太后,他的皇祖母,太子根本不敢说出口。
就算说出口,别人是相信他还是相信太后一目了然。
所以现在他不找贺辰的烦麻贺辰就该偷笑了!
而且孙滢帮他占卜过,说是去西北方向要遭桃花煞,现在他确定了西北方住着太后的一母同胞的弟弟江平伯,心理上便认定了是平江伯一家子要害他,是以太子这个时候开始就处处小心提防,但表面上他却和贺辰的来往越来越密切。
孙滢每天会往家里的人工湖里放一只黑鱼,乐此不疲。
有人有经验的老仆实在忍不了,“国师,这黑鱼是一种凶猛的肉食性鱼类,您放了这么多进去,繁殖能力又强,不消多久湖里可能就没有其他鱼类了。”
她放这种鱼自然是因为陆虞爱吃,陆虞能将朝堂上的事交给别人一定会来找她的,对于这一点她坚信不疑,但就不知道陆虞哪一天会过来了。
总体上来说,日子比在京城还要惬意,在京城有很多夫人要交际应酬,在明州倒是完全用不着。
这也是为什么她提议太子带女眷过来的原因。
付新道:“师姐这么辛苦,还要为孙珏那样的货色分心,不如一次性的解决了省事。”
孙滢苦笑道:“两位师弟千万不要抱这样的想法,过多介入别人的因果,肯定会反噬到自己身上。有了一个孙珏太后就不会派别人过了,现在你们还看孙珏不顺眼了吗?”
两个人互相尴尬地看了一眼,连声道:“不敢。有她在这边,想必也闹不出什么大的动静。这样建码头的事还可以不受影响,码头一天建成,就早一天收到成效,从严格意义上讲,就是挣了功德。”
孙滢摇头拒绝了付新的话,“我比你们更讨厌她,但为这么一个烂人,让你们手沾鲜血,又何必,有因才有果,孙滢有她自己的因果,你们且等着看好了。”
付新对孙滢的话向来深信不疑,点了点头,从那往后他便时不时地去宗瑞打探消息。
宗瑞叹道:“那田锦儿,估计也是太后的人。”
“怎么说?”
“说是西北方向有桃花煞田锦儿不就是西北过来的?那天宴会我看到她和江平伯夫人传递消息了。国师特别强调了只保护太子的安全。我等哪在乎这些小事,交给国师别妨碍了她的计划就行。”
孙珏自小就是一个有心计的人,但她却喜欢表现得很憨厚。
她也知道太后将她从皇宫里面捞出来是为了给孙滢找不快,但她毕竟是个活生生的大活人,又在浣衣局那样的地方呆了整整一年,让她深刻地认识到人在关键时候能指望的只有自己。
在平江伯府呆了这么久,足够她勾引十个平江伯世子了。
孙珏在浣衣局虽然难捱,但日子不致于过不下去,毕竟曾是太子的良娣,就算失宠了也不会让她被下人磋磨致死,若不然谁还愿意嫁与太子为妻。孙珏在浣衣局,倒算是练就了一副好身材。
她的父亲虽然人品不怎么样,胜在长了副好相貌。所以孙珏相貌也不是非常差,相反她以前有点懒,所以就显得分外丰腴,现在倒是瘦了下来。再加上好衣裳一穿,倒也能哄住那些定力不好的男人。
有时候女人能够成功的勾引一个男人靠的并不是自身有多美。很多夫妻中间有了小三,相反小三还没有原配相貌好。
孙珏对这一点深有体会,女人能不能成功的勾引一个人,完全在于这个男人的人品。
孙珏在平江伯府的时候只消几个暗送秋波的眼神,就把平江伯世子迷得神魂颠倒。对于孙珏的底细,贺辰是门清。
这个荡妇,早就跟太子睡过了,现在本世子就是睡了太子也不会知道。
每次和孙珏行事的时候,都让贺辰有一种成就感,觉得自己身下面骑的是太子的脸面以及尊严,足以弥补他在澹泊斋所受的冷遇。
一来二去,孙珏的肚子渐渐有了动静。
贺辰这才急了,又暗自窃喜:我可以学秦人吕不韦,若此时将这个贱人送入澹泊斋,那日后这天下不就成了我贺辰的天下?
这件事光想想就让他激动得睡不着觉。
自此,他便像对待珍宝那般对待孙珏,衣食住行几乎有求必应。
但是澹泊斋孙珏仍旧没有进去,再这么下去,功夫都要白费了,而且自己还会被太后娘娘嫌弃。
这一天,贺辰终于在九州春设宴请到了太子,也和孙珏商量好了,来一场生米煮成熟饭的戏码。
贺辰选九州春也是经过思虑的,在孙滢的地方让太子吃个闷亏,到时候有机会就将这件事甩锅给孙滢。
这件事光想想就让人激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