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滢到了金陵,反而不着急了,告诉太子道:“殿下,咱们可以慢些走,这是古书中的烟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
太子闻言一愣,“古书中的烟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什么样的古书,孤怎么没见过?”
孙滢自知失言,忙笑道:“我之前来过一次江南,跟着师父一起来的,她老人家这样说过。”
太子道:“原来是令师,可惜无缘一见。”
说到师门,让孙滢有了去茅山看一看的愿望。不过,要先把太子安顿好了再说茅山之行。
“师尊不喜和陌生人打交道,脾气也不是很好。”说起师父,孙滢掩嘴笑了起来,太子可能还不知道,师父好多次想揍他。
太子看到孙滢笑了起来,内心一阵轻松,国师本来就长了一副清冷的面相,要是一直板着脸,那他都不敢大声的喘气了。
听过跟着孙滢去“驱鬼”的道士的话,太子知道了什么叫世外高人,来之前皇上也多次叮嘱过他,不能将国师给得罪了。
“国师有管教你的权利和义务,朕跟她交待过了,你若是做错了事,国师可代朕管教你。朕赐了她‘如朕亲临’的牌子。你不服管教,可要小心了挨揍了,国师又是你母族的长辈,朕亲眼看到过她位起两石的弓不费吹灰之力。”
太子突然心塞,原来上次被揍她还未使出全力!
“这次和国师一起去明州,就是让你挣功劳的,一定要好好表现,不要端着太子的身份,朕百年之后,辅助你就靠陆家了,他们夫妻你相处不好,这个太子你也别当了!”
皇上最后一句话把太子给点醒了。
他爹现在四十多岁,身体健朗至少能再活二十年,二十年以后,现在的幼弟都已经成年,等到那个时候,陆家就是他最大的倚仗。
“我都听父皇的,努力修复和国师关系。”太子跪下的那一刻,模糊想着,孙滢打她那件事肯定被皇上知道了。
但父子俩谁也没提。
“朕小时候被西州居士揍过,朕在那个时候发誓,以后一定要让他全族都后悔得罪了朕!你看朕现在不是做到了?鬼谷子云:捭阖者,以变动阴阳,四时开闭,以化万物。你以后要好好琢磨这句话,三年后回来朕要考你的。”皇上语重心长地说道。
太子道:“父皇,儿臣现在就能解释它的意思。这个陆首辅给儿臣讲过。”
皇上欣慰地点点头,“行,那你讲讲看。”
太子笑道:“它的意思就是变动阴阳,用开闭之法形成四季轮回,使万物化生,万事兴亡。”
皇上满意地点头,问道:“是只讲了这一句,还是通篇都讲了?”
“通篇讲了,儿臣可以顺流倒背。”太子有些骄傲地回答。
“那朕再问你,你可知它的意思?”
太子口若悬河,将《捭阖》这篇给解说了一遍。
“那朕考考你,用简单一句概括一下。”
“就是说要开和有道,张驰有度。”
皇上暗道:“陆虞将皇上教的不错。那你再说说捭阖之术的四大精髓。”
“洞察人心、灵活变通、缓和矛盾、隐藏意图。”
这!简单直是对答如流。
这一定是陆虞为了让他记住,天天要他背诵的!
可这个逆子做事的时候是怎么做的呢?
孙滢明知他是皇太子的情况下还揍了他一顿,只差造反了。
陆家用得好会成为周家最忠实的那条狗,可他这傻瓜混帐儿子差点将陆家逼成猛虎了。
“好好琢磨这十六个字,三年后,回来父皇再考你。
再见到孙滢,太子到底是没敢造次。
孙滢一行离开的时候,沈家大门外乌泱泱地跪了许多人,这些都是当地的官员,得到孙滢带着太子将去明州的消息,提前守在沈家门外等候的。
在踏出大门的那一刻孙滢特意交待了一句。“你是太子殿下,是君,您先请。”
太子一路上低对伏小,早憋了一肚子不自在,现在看孙滢这般恭敬,心里舒坦多了,不由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他一出去,外面便跪了一地人,口中高呼,“太子千岁,千千岁。”
太子在京都虽然也接受众人的跪拜,但从来没像今天一下子有这么多拥着。
除了官员,还有围着看热闹的百姓,他们将沈宅围得水泄不通。
一时之间,太子听得热血沸腾,生出了一股直冲云霄的豪情壮志来,他这一辈子定要做一个千古明君。
“平身,孤只是路过此地,没想这番扰民。都散了吧。”
但那些人是来结交的太子的,没达到目的怎么以肯善罢甘休。
幸好沈家的下人比较多,在前面开路,好容易上了船。不过船上也是放满了金陵当地特产。
这里的百姓太热情了。
当地官员想要送礼,但他们也不是那么傻,众目睽睽之下,不好送也就罢了,但还是追到了岸边。
一时之“太子千岁,千千岁”的呼声响破云霄。
孙滢他们刚一上船,后面就跟了很多船,这一路倒不好再停下来吃美食。
不过前朝开道的运河可以行船,倒是很快到了目的地。
房子是现成的,孙滢这边早派的有管家过来自己建了新房子。
孙滢的房子叫临水榭,太子的叫澹泊斋,都是临水而建,两个宅子相距有两三百步,仆人早已经买好了,连厨子都是现成的。
太子住进来才有些后悔,没带个知冷热的妻妾过来也罢了,好歹是厨子是提前过来的,奉上了美食。明州这地方,离水近,多鱼虾。
没妻妾在,太子对着一桌子美味佳肴自斟自饮。
吃到一半,宗瑞来了,“国师让我来看看,太子殿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
太子拍拍身边的椅子,“宗兄,来陪孤喝几杯。”
宗瑞推辞了半天,推辞不过,便坐了下来。
两杯酒下肚,两人话也渐渐地多了起来。
“宗兄,听说你是江湖门派,为什么会在国师身边那么久?”太子问完之后才察觉有些失言,又忙补描道:“我只是问问,你不想说就不用说。”
宗瑞笑道:“没什么不能说的,以前我对这个话题避而不谈是因为不好意思,以为不说就会不存在了。其实也没多大点事,就是家师欠了悟真道长银子,就是诊金,咱们江湖中人过的都是刀尖舔血的日子,哪里有钱?三十万银子,师父就将我们卖了。其实跟着国师这些年,我们的功法都有突破。我怀疑国师以前也是用蛊高手,她百毒不侵。”
太子便问百毒不侵是什么意思。
宗瑞笑道:“就是说我们五毒教的毒在国师身上无效。”
太子叹道:“那说明国师的师父是个相当厉害的人物,可惜英年早逝。”
宗瑞道:“我觉得国师将来有可能比悟真道长还要厉害。对了,国师特意叮嘱了要我告诉你,西方最近半年不要去,小心桃花煞。”
太子正色地道:“桃花煞,孤虽不懂,但听这个名字,肯定是跟女人有关,孤见了她们就避开总行吧?如果避不开,就让孤的护卫去处理。对了,能让护卫处理吗?”
宗瑞笑道:“殿下,您是只身跟着国师一起来的明州,护卫在京城,远水救不了近火。”
太子道:“你错了,我还有暗卫,他们功夫很高……”
宗瑞挠头道:“那糟了,您那暗卫估计早被我拦下了。”
现在有一点熟悉了,太子的话也渐渐地多了起来,“你什么时候出了手?我怎么没有任何察觉?”
“是我的宝贝出的手。”宗瑞一伸手,蛊虫立刻出现在他的手心。
喝了点酒,太子的胆子也大了许多,“孤能不能摸摸它?”
宗瑞便将手凑近了些,太子伸出伸指轻触了一下宗瑞的蛊虫,笑道:“像个小玩具,真可爱。”
“太子殿下真是大度,若是别人早将在下赶到一边去了,只有殿下认为可爱。”宗瑞笑道,“还请在下一起用膳。”
“那你要不要在我这边保护我?孤明天就去找国师讨要去,她的人打伤了孤的暗卫,理应由她的人来补偿孤。”
孙滢占卜出了太子有桃花煞,想派个人来保护他,又怕遭到太子的反感,于是让宗瑞自己想办法。宗瑞就用两只蛊虫,让太子的暗卫暂时昏迷了,然后来到了太子的府坻,没想到真让太子给提出了这种要求。
“你且等着,孤明天就找国师说道此事。”
“那在下等着太子的好消息,说真心话,国师那里有些太枯燥了,千篇一律,我又呆厌了。”
太子是个拗执的性格,二人放下筷子,太子真的扯着宗瑞来到了临水榭,向孙滢说了此事。
孙滢皱着眉道:“咱们没过来的时候已经安排了陆家的一千府兵在明州城的郊外听令,太了想用大可直接调过来。”
太子好脾气地道:“国师,那不一样,我要宗瑞当我的贴身护卫。估计等一下,各路官员就会蜂拥而至。”
正说着话,妙律过来禀告平江伯夫人来访。
孙滢笑道:“先带到偏厅里喝茶。”说着望着太子歉意地笑,“平江伯是太后的娘家,说起来也不是外人,太子可是要见见?”
太子点头道:“那就见见吧,免得太后问起,孤不好回话。”
平江伯夫人大约五十多岁的样子,有一张保养得十分得益的脸,皮肤白皙,身材玲珑有致,眼尾上挑,一笑眉梢眼角带着风情,穿一身紫色带暗花蝴蝶衣裳,一身白绫裙,她一进来,屋内立刻涌起了一阵异香。
“哟,我这老婆子来得不凑巧了。”说着话不着痕迹地将在场的两位男人打量了一番。“国师这里有客人,那老婆子改日再来。”
孙滢笑道:“夫人不必客气,这位是太子殿下,这位是我师弟,宗瑞。”
江平伯夫人便眉目含情地朝宗瑞望了好几眼。
太子便开口道:“孤想向四外祖母讨个人做贴身护卫。”
有别人在孙滢给足了太子脸面,“殿下看中哪个尽管挑去。”
太子便指了指宗瑞,“那就他吧,这一路跟他聊天聊得多,比较投缘。”
孙滢痛快地点头:“可。”
太子站起来告辞,江平伯夫人的这种行为,他觉得有些没眼看。
江平伯夫人望着宗瑞远去的背影好久回不过神来。
“都传遍了,说国师的平安符符行别灵,我想为我们贺家的长孙请一个。”
孙滢有些为难地笑笑道:“夫人,我这里的平安符都是卖得很贵,三千两银子一个,不管是集市走夫还是公侯皇子,价钱都是一样。不讲价。”
江平伯夫人对着孙滢笑笑:“国师的规矩,我们这些人都知道。银子早就预备下了。”说着她递上一个荷包,“孙滢接过,打开一数,“是三千两,不是三万两。”
说着又将荷包递给了江平伯夫人,“夫人,我是很爱银子,但是有句老话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该我的我一文都不会退让,不该我的,多一文我也不会要。”
江平伯平人讪讪地笑了,“以后大家都会经常碰面,抬头不见低头见,国师若是缺银子了千万不要跟贺家客气,若论起来,令师悟真道长还是咱们贺家的姑祖母。”
孙滢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地道:“我五岁认识师父,到她羽化,一共十一个年头,师尊从未提起过贺家,我一直以为她的亲人去世了,而且这十一年师父一直住在长春观中,我也从未见到师尊的家人找过她。还以为她是个孤儿。您是太后的母族,身份尊贵着呢。您也别嫌我不会说话,我这次来明州不过是帮助太子殿下建码头,一切都听太子殿下的。你有事可以跟太子殿下说。”
江平伯夫人呵呵地笑,“国师这脾气在咱们明州可不好使。珏儿过来,你留下宽慰国师一番。”
孙珏已经瘦得手上到处可见青筋,低着头走到了孙滢面前,行礼道:“小女贺珏见过国师。”
孙滢抬头,似笑非笑地看了孙珏一眼,“我认识一个人跟贺娘子长得挺像的。”
江平伯笑道:“那国师跟我家珏儿缘份不浅。”
孙滢看了看孙珏,向江平伯夫人道:“我认识那人早就声名狼籍臭不可闻,太后母族高贵着呢,夫人确定要相提并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