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承心中惊讶,这世道还从未有人这么看重过士卒。
寻常的军中,对于底层士卒,将领们多是以训斥打骂为主。
一口军饷,士卒的命就不属于自己了。
“汝如今虽然只是统兵不过数千的水军司马,也当学如何做一名优秀的水军统帅,否则日后如何统领数万大军?”张宁如是说着。
管承默默思考了好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张宁是在提拔点拨自己。
“在下谨记圣女之言。”管承抱拳,眼中多了些坚定。
他一个小小的海贼,日后能成一名统领数万水军的统帅?
没想到自己竟然被如此看重!
当初虽是被迫加入黄巾军,可是这两三年相处下来,管承心中早已被张宁折服。
不光是才能,更是她将所有人都当做人对待的那颗心。
这才是这残酷的世道最难能可贵的。
做她的部下,为她而战,甚至去死都心甘情愿。
……
突袭幽州,还有一件至关重要的任务需要交代。
因此出征之时,张宁特地将赵云调了出来。
武艺上,在黄巾军中,史阿不喜杀伐,因而常山赵子龙为魁首。
即便放眼整个天下,除了那位还未谋面的飞将,还无一人敢说能稳压赵云。
“公孙瓒麾下的白马义从威震塞外,吾虽有计破之,但公孙瓒本人骁勇,到时却要仰仗子龙。”
张宁轻声说着,语气和气,并不是以一种上位者的姿态命令,给人一种如沐春风之感。
赵云依旧是不卑不亢,脸上始终挂着一副风轻云淡,“圣女所命,云万死不辞。”
无需长篇大论,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包含着无比的决心。
“天下未定,子龙岂能轻易言死乎?世间若少了子龙这样的义士,宁与天下人岂不是要寸断肝肠?”
张宁半开玩笑似的说,却也是她的心里话。
这时代的战乱如同绵延万里的高山,翻过一座又是一座,每次翻过去都会付出相应的代价。
她不求自己能够获得多大的功业,只希望自己身边的人能少死几个。
突然受到如此盛赞,这位身材高大的北方壮汉面色亦是微微有些发烫。
也难怪,此时的赵云也只是个年轻小伙子。
张宁适时的转移话题说:“子龙麾下的军士训练的不错。”
她曾经多次去过赵云军中视察,这支两千人骑兵军阵齐整,每个人的面孔都带有温度。
赵云为人慷慨,像有时候有什么好吃的,绝不会自己独享,而是分给同袍们。
平日里与士卒同吃同住同睡,受到军士们的爱戴。
能得到军中士卒的拥护信任,这支部队的战力就不会差。
“圣女谬赞了。”赵云摇了摇头,他对此还是有些不满意的。
“想要练成精兵,尚还需要时日,云曾让军士们做过一个游戏,第一个士卒对旁边的第二个士卒传递一句话,一直传下去,无论多简单的话,到最后一名士卒那里都会变得不一样。”
张宁静静的听着。
“如果连一句简单的话都不能顺畅的传下去,到了战场上,士卒们又如何贯彻将领的命令呢?又如何令行禁止呢?”
按照这个标准,整个黄巾军中,能做到的只怕只有张闿麾下的背嵬军了。
他们通常承担的是最绝密的任务,传递各种信息,因此决不能出错。
想要做到这一步,可不是简简单单训练就能成的。
“饭好了。”夏侯兰朝这边招呼一声,“今天管司马特地炖了一条大海鱼,味道鲜美极了。”
……
幽州的战事目前正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态势进行着,甚至许多人都想不明白,刘虞竟然会败给公孙瓒。
是的,刘虞以优势兵力的情况下,被公孙瓒围困了。
很难想象,这位数倍兵力于公孙瓒的刘皇叔,只因不忍伤害出城的百姓,却是败的一败涂地。
刚起兵时,刘虞带着数万大军浩浩荡荡的前往蓟县东北方的小城围剿公孙瓒。
“不要伤了百姓,只抓公孙瓒一人便可。”
出发时,刘虞郑重告诫麾下的将领们,违反命令的格杀勿论。
这个时候,教唆刘虞出征的士人们还不知道,这位大名鼎鼎的刘皇叔根本就不会打仗。
更不会想到日后幽州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公孙瓒也是如此,此刻城中军马仅有数千,只能暂时坚守城池。
为了守城,其弟公孙越带着一队人马去城中抓捕壮丁,强令他们拆掉自己的房子用作守城的器械。
“将军,我家妻儿还小。”他们悲戚的哀求着,“受不得冻馁之苦。”
“将军,我可是良家子弟!”有人的叫声更为迫切,“附近乡邻皆可作证。”
杂七杂八的声音络绎不绝,十分嘈杂,除了男人的声音,还有女人的哀求,小孩的哭声。
军士们没有口头回应他们,而是用手中的刀剑威胁,或是马鞭鞭打他们。
随后传来的,便是一阵阵更为凄厉的哀嚎。
“将军,军情紧急,为何不杀掉几个以儆效尤?”一名校尉看不下去了,这些人全然不识大局。
公孙越摸着下巴,严厉呵斥道:“你当这些石材木料自己会走吗?”
校尉低下头,不敢说话。
“不过。”公孙越又说,“眼下情况紧急,杀掉几个也未尝不可。”
校尉听罢,径直走向一名身穿麻衣的汉子,那人此刻正抱着一名士卒的小腿苦苦哀求。
“军爷,小人家中还有病重的老母要奉养,不能离开啊。”
士卒丝毫不为所动,一鞭子劈头盖脸的打下去汉子的脸瞬间血肉绽开。
“将军让你守城,哪儿这么多废话!”
按军法,为令不遵,就地格杀。
汉子不知道何为军法,也没有从军的心思,只想着家中病床上的母亲。
他艰难的抬起头,眼泪混合着血水绝望的嚎啕着,“军爷,我只是想照顾我的母亲——”
校尉走过来,抽出腰间的环首刀,直接用力的从汉子的后背插了下去。
“汝是怎么办事的?”他冷着脸对士卒说,“手中的兵刃难道是烧火棍吗?”
士卒低着头,两腿打颤。
有了几例相同的事件后,许多人变得“老实”,大量的守城物资开始运往城头。
刘虞的大军将城池紧紧的包围起来,却没有下令进攻。
“使君,为何不攻城?”有人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