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虞仰头看着城楼,眼中流露出一丝湿润,“汝难道没看见城头上的百姓吗?吾起兵本想只是讨伐公孙瓒一人,却不想害得百姓受苦,此吾之过也,百姓何辜?”
这位仁义的大汉皇叔再一次下令,“不许攻城,勿伤百姓,只杀公孙瓒一人!”
将领们哑然。
如此天真的想法,很快被公孙瓒抓到了破绽。
与刘虞相比,公孙将军可谓是久经沙场,临场的判断力也很敏锐。
“兄长你看,刘虞为何还不进攻?”公孙越发出疑问。
本来刘虞集结大军全力攻城,他们未必守得下来。
城头上,公孙瓒漠然的望着城下的大军,冷笑一声。
“老贼何其愚也,战机稍纵即逝,却当做儿戏一般。”
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能够让自己反败为胜的好主意。
“老贼一直以仁义自居,自号品性高洁,军纪严明,待庶民如亲子,从不伤害分毫,嘿嘿,吾倒要试他一试。”
一声清脆的金鼓声攒动,城门缓缓打开,一群衣衫褴褛的百姓被赶了出来。
这些被军士以刀剑驱赶的百姓踉踉跄跄的走出城门,脸上脏兮兮的,泪水不断往下滴落,披头散发,赤着两只脚,哭的凄厉。
他们的眼中带着恐惧,绝望,痛苦,却不敢有任何的愤怒与怨恨。
偶尔有几声低沉的哭泣声,淹没在人群中。
“勿伤百姓,让他们离开。”
刘虞挥着手,极力让麾下的部队按耐着不动。
人群的后面,渐渐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出城的百姓们听见,立即加快的脚步,想要快速逃离。
但人跑的再快,又哪里跑的马?
“义之所至,生死相随!苍天可鉴,白马为证!”
独属于白马义从的口号响起,身穿白衣白甲的骑军鱼贯而出。
这些幽州产的战马力量大,速度快,被这样的马撞上,不是飞出去,就是被踩的非死即残。
那些百姓满脸的惊恐,有跑得快的人用臂膀拖拽开前面的人,想挤出一条路来。
他们想要活命。
可如此所造成的后果是一个都跑不掉,场面变得尤为混乱。
不过白马义从可不管这些,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趁着混乱冲进刘虞的军阵,生擒或是斩杀刘虞。
前军的骚乱并未引起刘虞的重视,反而使他愤怒跳着脚呵斥起来,“汝等在作何!如此残害供养尔等的百姓!”
只是他一个人的声音太小了,甚至没有人帮着喊上一句。
所有人都觉得这位皇叔疯了,竟会为了这么几个贱民着急,甚至不下令攻城。
仗哪儿有这么打的?
公孙瓒不愧是白马将军,手中提着一杆丈长的马槊,威风凛凛的捅穿两名拦住的百姓后,胯下白马高高跃起,带着骑士们涌入军阵。
数千的骑兵,对于看惯了网络小说的现代人来说不值一提。
但是在古代的战场上,就是一台恐怖的绞肉机。
战乱频发,百姓食不果腹,地里种出的粮食也少,能吃饱的人更少。
白马义从是公孙瓒精心挑选的精锐士卒,战马亦是用上好的精细草料供养。
此消彼长间,白马义从如同白色的闪电,撕开了混乱的人群,向着刘虞的大纛旗冲锋。
冷风拂过公孙瓒的面颊,森冷的眼眸漠然,手中长槊冰冷,娟狂的内息澎湃,摧毁着挡在前面的一切。
威武的白马骑士们紧紧追随着他们的将军,他们不关心周遭发生了什么。
他们看不见,也听不见,这些东西和他们无关,战场上只有战斗。
将军如此勇武,骑士们口中发出一声声暴喝,逐渐撕开了刘虞的军阵。
“老贼,吾誓取汝头!”
公孙瓒的武艺本就不错,内息加持下,马槊探出便有数百斤的力道。
所过之处,血花飞溅,一蓬接着一蓬,将身上的白甲逐渐染成赤色。
白马义从们也仿佛经过浴火的洗礼,仿佛来自地狱。
军阵愈发的混乱,倒下一具又一具的尸体。
他们多数其实不是被杀死的,而是在混战中被同袍相互践踏而死,只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些军士有的本来还在家中务农,被临时召集起来,慌慌忙忙的拿起武器,跟着自己的伍长什长一路小跑。
敌人是谁?敌人在哪儿?他们要干什么?
对于这些临时组成的士伍来说,是想也想不明白的问题。
公孙瓒看出了这个破绽,自己麾下的白马义从又全是百战老兵。
人数虽然少了一些,却如同狼入羊群,羊虽众,岂能抵挡?
刘虞看着不断自相践踏而死的士卒,被铁蹄冲散的百姓,大脑一片空白。
他想不通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自己恪守了一辈子的君子仁义,竟是成了笑话吗?
“保护使君撤退!”
大纛旗下,亲兵校尉大声喊着,慌忙聚在一起,架着这位大汉皇叔向着西北方向退去。
火红的大纛旗很快被砍断,公孙瓒看着刘虞逃离的路线,并不打算就此放过。
眼下天下混战,连皇帝都成了掌上玩物,所谓的皇室威严早就不复存在。
杀死刘虞,彻底掌控幽州,成为了公孙瓒现在目标……
——
在虎牢关的方向,诸侯们也怀揣着同样的心思。
联军的英雄们似乎已经忘了他们是为何起兵的了,或者说这本就是他们的内心的真实想法。
汉失其鹿,谁当为天下共主?
数次攻打虎牢关不利,磨灭了所有人的信心。
没人知道这场战事进行下去会是什么结果,或许保存实力才是当下最应该做的。
袁隗的下场刷新了他们的认知。
失去了军事武装力量的庇护,所谓名士的名头,没有任何的威慑力。
充满着酒肉香味的中军大帐,众诸侯推酒把盏,欢声笑语好不快活。
一名细眼长髯的红袍将军终于是看不下去了,站出来举起双臂高呼:
“吾等举义军诛国贼,如今国贼就在前方,天子尚在洛阳蒙难,我等世代受大汉国恩,难道要止步不前吗?”
这番突兀的话登时引的众人有些不快,就连至交好友袁绍也只是瞥了一眼曹操,然后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除了少数人如张邈鲍信几人面有愧色之外,更多的则是无视了曹操的发言。
袁术微眯着双眼,脸上挂着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这个阉宦之后总是给他一点新花样,胆大妄为。
曹操察觉到袁绍回避了他的目光,反而昂起头看着他继续说道:
“诸公皆是出身名门,知晓家国大义,方今汉室倾颓,朝廷困苦,却在此安享宴乐,不知羞愧吗?”
“咳咳!”袁绍皱眉,“孟德,你醉了,下去歇息吧。”
其他人看向曹操的眼光不善起来,方才的话,无疑是在打他们的脸。
若不是此时袁绍给了一个台阶,必群起而攻之。
曹操看着众人脸上的神情,心中生出几分失望与愤怒,他攥紧拳头。
“也罢,诸公在此享乐,操自率军西进!”
有人笑了,笑他不自量力。
更多的则是以一种看白痴的眼光望着曹操,随后收回视线继续吃喝。
有人要去送死,他们拦着干甚?
一群刚刚征召的民兵,与董卓的虎狼之师交战,能活着回来的几率几乎为零。
袁绍抬起头,冷冷的看着曹操远去的背影,额头的青筋爆出来,却还是沉默着什么都没说。
只待曹操的身影彻底消失后,眉头才稍微舒展开,伸手召来一名亲兵:“派一支部队去接应孟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