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老人瞧着“妖刀”顾明堂那副憋屈得好似要哭出来的模样,嘴角便止不住地往上扬。他那张宛若童子的脸上本是光滑无纹,可这会儿因着“妖刀”吃瘪的窘态,眼角眉梢竟也添了些许褶子和笑纹。
“老鬼,想笑就笑吧,可别强憋着,不然真得憋出一脸褶子,一下子老十岁去。”“妖刀”抬眼瞟了瞟天机老人那因强忍着笑意而憋得有些发紫的脸,没好气地说道。
“哈哈哈,实在对不住,没控制住。”天机老人笑得前仰后合,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老妖,你说你把慕容姑娘救了带回东海,你那翠鸣岛上岂不是更加热闹?美人相伴,多惬意啊。”说着,眼中还闪过一丝狡黠的光。
“你这老东西,少在这儿拿我打趣!我还当你能说出什么靠谱的主意,就凭你这张娃娃脸,哼,我真是高看你了。”“妖刀”哭笑不得地回道。
“行了,不跟你闲扯了。这慕容姑娘的情况可是刻不容缓,再拖下去,怕是真要去见她的太奶了。老妖,听闻你有一门灵慧境的练刀入门功法,其中有一招甚是精妙,好似以刀代指,点穴之时轻盈敏捷,宛如风拂弱柳、燕掠波心,叫什么来着?瞧我这记性,竟是一时想不起这招式的名目了。”
“哼,那招叫‘灵犀一点’。”妖刀白了天机老人一眼,接着说道,“此招需以内力贯注刀身,刀尖轻颤间寻得穴位,如同灵犀相通般精准无误。出刀之时,身形如电,刀身闪烁间恰似夜空流星划过,瞬间点向穴位。且看——”
妖刀说罢,手中‘一轮明月’弯刀一抖,整个人如鬼魅般欺身向前,刀身化作一道寒光,眨眼间已贴近目标,只见刀尖轻点,若蜻蜓点水却又快如疾风,精准地落在一处穴位之上,而那刀身周围竟泛起一层淡淡的灵力光晕,仿佛是内力与刀完美融合的具象化表现,看似轻描淡写,实则蕴含着精妙的控制与强大的威力,能在瞬间制敌于穴位之上,使其动弹不得。
对,对,就是这招,还等什么,救人要紧,段、柳二位丫头扶起慕容姑娘,老妖,按我说的准确度要毫厘间。”天机老人神色一正,再不见方才那嬉笑之态,言语间满是急切与凝重。
“你这老东西,再多嘴耽搁,信不信我先拿你这颗狗头祭刀!”妖刀虽满脸不耐地呵斥着,但其身姿已然紧绷如弦,手中‘一轮明月’刀嗡嗡颤鸣,似是与他心意相通,急切地渴望着出击。那弯长的刀刃之上,隐隐有幽光流转,仿佛是来自九幽深渊的魔影在跃动,又似是星辰之力在刀身中汇聚,散发出令人胆寒的气息。
天机老人深知此刻事态紧急,也不与妖刀计较,快速说道:“上走神庭、百会、印堂三大穴,此乃诸阳之会,气之枢纽,以你之刀引动天地灵气,化为灵丝,如灵蛇蜿蜒而入,疏通其头部淤塞之气;中点膻中、鸠尾、巨阙,此为心肺要穴,关乎气息命脉,运功时当引动周身灵力漩涡,聚于刀尖,恰似那混沌初开的星辰之力,轻盈且精准地驱散脏腑间紊乱之气;下指向关元、气海、中极,此乃丹田之所在,根基之所依,行功需召唤九幽之下的玄冥之力,沿着刀身攀升,内力如滚滚冥河之水,缓缓注入穴位之中,培固其本源之气。运气如太虚神御,御无形之力,控缥缈之气,方能使各处穴位气机顺畅,救慕容姑娘于危急之中。”
‘妖刀’闻言,眼神瞬间变得幽深如渊,其中似有星辰幻灭、混沌初生之象。只见他猛地大喝一声,声浪滚滚如雷,竟震得周围空气都泛起层层涟漪。紧接着,他身形一晃,如鬼魅般瞬间欺身至慕容姑娘身前,手中‘一轮明月’刀刹那间爆发出刺目的光芒,光芒之中似有无数符文闪烁隐现,宛如来自上古的神秘咒印。
刀身舞动,快若闪电,却又似慢如蜗牛,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清晰可见,却又让人来不及捕捉。那刀尖轻点之处,空间仿佛都被扭曲,隐隐有黑洞般的旋涡出现,贪婪地吸纳着周围的天地灵气。随着刀尖触碰到慕容姑娘的穴位,一道绚丽的灵力光带顺着刀身蜿蜒而上,融入她的体内,如银河落九天般壮美,又如春雨润物般细腻无声。
‘妖刀’的身形在空中辗转腾挪,宛如一只浴火重生的凤凰,每一次落刀都似带着开天辟地的伟力,又在即将触碰到穴位的瞬间变得轻柔似水。那灵力光晕环绕着他和慕容姑娘,仿佛是一座神圣的守护光幕,将他们隔绝于尘世之外。在这神秘而玄幻的刀法施展之下,慕容姑娘的面色竟渐渐有了一丝红润,气息也趋于平稳,仿佛是从死亡的边缘被缓缓拉回人间。
“成了,老妖,你可是功不可没,普慧僧,禅意怎么说来着?”天机老人看向不远处的普慧和千面。
普慧僧双手合十,宣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此乃善缘福报之显化,‘妖刀’施主武艺超凡,心怀悲悯,方能于危急之际施此援手,挽慕容姑娘于濒死之境,实乃功德无量之举,亦是我佛慈悲之光的闪耀。禅意者,心向菩提,诸般善举皆为法相,今日之事,正应了因果循环、善恶有报之理,善哉善哉。”千面站在一旁,眼神中透着几分复杂,微微点头,似是对普慧僧所言深以为然,又似在思索着这其中的机缘巧合与因果关联。
“少来,我不过是个在山村野岭中打滚的粗人罢了,哪懂得那些禅道大义,上不得台面,也离庙堂甚远。如今细细想来,总觉得是被你这天机老鬼给算计了。在场的诸位,论起对穴位的了解和功夫的高低,又不是只有我一人,为何非得我来救这慕容丫头?再者说了,你瞧瞧现在这情形,这丫头依旧昏迷不醒,不死不活的,我这一番功夫岂不是白费了?”“妖刀”皱着眉头,满心疑惑地看着躺在一旁毫无动静的慕容云朵,话语中带着一丝不满和懊恼。
“哼,你还真当自己是无所不能的神仙了?就凭你那‘灵犀一指’,难道还指望能让一个重伤濒死之人瞬间痊愈?这后续自然还得有另一人出面,带她回东海悉心调养才行。”天机老人撇了撇嘴,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为什么找你?那是因为这‘灵犀一指’乃是灵慧境的独门绝技,唯有你才能有一线生机救慕容姑娘。你以为我或者混沌道人,亦或是其他人能行吗?若不是非你不可,你当我愿意在这儿跟你多费口舌?”
听到天机老人这般言辞,‘妖刀’原本的怒气竟渐渐消散,转而心底涌起一丝得意来。毕竟被人如此看重,认定只有自己具备这般独一无二的能力,任谁心里都会有些飘飘然。
“罢了罢了,天机老鬼!你既说需另一人相助,才能彻底将慕容姑娘救好,那此人究竟在何方?又是何许人也?你且速速讲来,救人之事十万火急,我可不愿自己这一番辛苦都付诸东流。倘若最终还是救不活慕容丫头,那可休怪我甩手不管了。”‘妖刀’双手抱胸,那如炬的目光紧紧锁住天机老人,满脸急切地等待着他的回应。“你可别跟我故弄玄虚,说是什么混沌道人,我东海翠鸣岛可供不起这尊大佛。”
“哼,若真是混沌道人,我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天机老人话到嘴边,又瞥了一眼抱着夜雨尸身、神情呆滞的夜柔,终是咽了回去。
众人心中对天机老人所言之人已隐隐有了猜测,此刻唯独“妖刀”和那个‘她’,还尚不知情。
“老鬼,你倒是快说啊!究竟谁能救这丫头?只要能救,管他是谁!”‘妖刀’仍不罢休,继续追问。柳俏棠见状,连忙出言阻拦:“师傅,还是让天机前辈先斟酌一番,再慢慢与您细说吧。”柳俏棠已然洞悉天机老人所指何人。
“我有几句话,想单独跟风晨曦和夜柔姑娘交代,其余各位还请在此稍候。混沌道友,开启九幽封魔混沌大阵吧,你们二人带着你们的师傅,也就是夜雨,随我来。”天机老人此言一出,风晨曦、夜柔和混沌道人三人神色各异,皆露出微妙的神情。
混沌道人深知天机老人定有算计,也不多问,只是默默点头,走到大阵跟前,双手掐诀,瞬间,大阵中出现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通道,清晰可见。
风晨曦听到天机老人的话,先是一愣,随即面露喜色,抬手拍了拍师妹夜柔的肩膀。
夜柔缓缓抬头,望向师姐,顺着师姐手指的方向,看到天机老人正缓缓朝着大阵里的岁月阁走去。
“师妹,抱起师傅,我们跟上前辈,说不定师父还有救!”风晨曦难掩喜悦之色。
“师姐,这是真的吗?”夜柔仿若置身梦中,不敢置信。
“我也不确定,但心中总有种预感,不知对错。走吧,先进去看看,岁月阁中藏着许多我们未知的秘密,或许真有转机,不是吗?”风晨曦目光坚定,透着一丝自信。
夜柔精神一振,脸上瞬间先是激动的哭了,哭过又马上绽放出如春花般灿烂的笑容,一扫之前的阴霾。
岁月阁内,风晨曦和夜柔小心翼翼地抱着夜雨,静静地凝视着前方一直紧盯着岁月大殿的天机老人,一时间,几人都仿若被定住一般,一动不动,整个空间仿佛时间都停止了流淌。
良久,天机老人才缓缓开口:“把你们的师父安置在岁月阁大殿之中吧。这或许是因祸得福,若不是阿牛那魔化的一拳,你们师父也不会有此机缘,在此地,他的武力极有可能再上一层楼,突破至灵慧境界。”
“前辈,我师父明明已经......这怎么会和灵慧境有关呢?这实在让人难以理解。”风晨曦满心疑惑,忍不住问道。
“是啊,境界提升向来是活人的事情,可有些人就是例外,就如你们的师父夜雨。你们可知他上次进阶宗师境是如何度过的?”天机老人说完,看向一同摇头的夜柔和风晨曦。
“上次,你们的师父在泰山舍身崖前纵身一跃,在崖下苦熬五载,于死生、生死之间参悟,才得以领悟儒家宗师境的真谛;如今这番情形,不也正是生死之间的参悟吗?这岁月阁中,依我之见,必有儒家大圣的气息,夜柔姑娘可能没有感觉,你风晨曦怕是不会不知道吧,你身上那关于《乾坤儒经》的气息,怕是瞒不了我的,所以我并不担心你们的师父。只是眼下,外面的慕容姑娘和与你们二人紧密相连的那熊小子,才是最为棘手的难题。若不妥善解决,大夏怕是即将面临一场灭顶之灾啊!”
“我鹿鸣书院早已与他恩断义绝,他的事,与我们再无瓜葛。我满心满眼只有父亲能否重回人间,至于什么境界突破,只要父亲能活,其他于我而言皆如浮云。”夜柔的声音似裹挟着冰碴,从那无尽黑暗的渊薮吹来彻骨的寒风,令人周身一颤。
“你们的师父、父亲夜雨,我心中有数,他不会在此殒命,我乃天机老人,难道我所言还不足为信?”天机老人被夜柔的冷漠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前辈,您的话我们自然信得过,可即便如此,他也曾手染我鹿鸣书院同门之血,我们对他已再无信任可言,他不再是我们可以依靠、值得托付之人,书院又何必再理会他的死活?他的事,我不愿听闻,更不想插手。”夜柔再次冷冷回应,那寒风仿若在心头肆虐,让她第一次真切地体会到了揪心之痛。
“你且抬起头来,直视于我。倘若那人仍是往昔你的夜风,你当真也忍心不管不顾?扪心自问,若他有着难言之隐、无奈之举,你们就能眼睁睁看着他沦为整个武林的众矢之的,被四处追杀、遭人鄙夷唾弃?退一步说,即便你与他之间恩断情绝,不想再见其面、再闻其声,可慕容姑娘危在旦夕,急需医者相救,而你身为医者,难道就能狠下心肠袖手旁观?”天机老人的一番话,恰似一记重锤,震得夜柔娇躯一颤。她恍然惊觉,自己除了是女儿、师妹、妹妹之外,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身份——医者,那救死扶伤的使命与担当岂能轻易抛却。
风晨曦静静地立在夜柔身旁,轻声说道:“你若不救他们,也无可厚非,你我皆可做到问心无愧,旁人的生死,与我们又有何干?”
夜柔独立于岁月阁殿前,任那冷风拂面,她转向风晨曦,嗫嚅道:“师姐,果真如此吗?”风晨曦神色平静地点头应道:“听从内心的声音,若能心安,便可不救。”
“我的心此刻乱作一团,如何能心安……”夜柔的声音略带颤抖。
“既如此,不妨就去助他这一次。”风晨曦的语调平和如水,不起波澜。
一时间,岁月阁前陷入死寂,仿若地上掉落一根针的声响都能清晰可闻。
“就这一次,只此一回,下不为例……”夜柔喃喃自语,似是在说服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