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也下飞机的时候,吴江区上午还放晴的天,此刻已经阴沉下来。
嗡嗡——
手机响动两声,他没来得及看,拖着行李箱出去,打车直至中南川路。
已经提前一周预定好民宿,常也收拾完毕后开窗通风,很冷。
从他的窗户望去,同里古镇商业化气息不算浓重,这间民宿隐在高高树丛后,川字状的小河把古镇分割成岛,古桥跨越其上。
这个时节来此小住不算良计,但他前段时间忙于策展的事情实属抽不开身,错过了最喜欢的梅雨天。
嗡嗡——
手机又响一声,常也这才拿起来看。
有一条新的好友申请:通过一下,有事找你。
常也思考片刻,然后点拒绝,关掉手机。不知道哪来的神经病,一天申请好友十来次。
把眼镜放在桌上,他揉了揉酸涩的眉宇,上床睡觉。
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清晨,天还早,手机又响。
“你好,哪位。”常也闭着眼还在做梦。
“傅肆隐。”对方开口,声音还算温和,“找你有点事,还在睡觉?”
看一眼时间还不到六点,他心里莫名梗了下,但想到对方这个身份自己也不够格挑理由拒绝。
“没,您讲。”常也起身戴好眼镜。
“不用勉强。”傅肆隐这个时候倒开始客气了,“只是临时需要核对几份文件,下午方便来一趟娱阱吗。”
“不好意思傅先生,我不在京市。”常也说,“稍后我让助理联系您。”
傅肆隐沉默两秒,“签署电子版也可以。”
“好的,我的邮……”
“有微信吗?”
“啊,有。”
傅肆隐不说话了。
常也反应过来:“那我加您吧。”
“好的。”
加好友的那一刻常也有些愣,他才知道这几天一直申请好友的那个神经病就是傅肆隐。
两个人都很默契的没提这件事。
傅肆隐发来几份文件也就不再说话,常也签好,规规矩矩地发信息:
【傅先生,请查收】
傅肆隐:【好】
傅肆隐:【去哪玩了】
常也本想再睡会,可看到对方这个意思,他不好叫话头落地。
:【苏州,景色不错】
傅肆隐没再回,常也思虑片刻,还以为对方是怪自己跑太远,万一京市这边的工作有对接会不太及时。他又发:
【我的助理小唐全天可联,不会影响到Lm中心那场画展项目跟进】
傅肆隐只说好,又祝他玩得开心,就不再讲话。
常也继续休息,母亲是苏州人,不免遗传给他一副仪静体闲,姿色天然的江南长相。
父母工作忙,他自小养在外婆身边,外婆去世后他每年都会来苏州小住,当作是祭拜。
上午常也照例先去了趟墓园,吃过午饭又返回住处。他不喜欢将行程安排的那样缜密,不喜欢像其他游客那样到处奔波打卡。
常也在古镇居住的这几天大多数是在补觉,寻找美食。
自然醒来就能看到窗外小桥流水,踩着湿漉漉的石板路,去吃一碗赤豆酒酿,素浇面,返途中买一份乌梅,在小镇慢悠悠逛,再回到民宿睡觉。
这才是顶顶好的旅行——如果手机没有传来提示音的话就更好了。
常也在老街口买冰绿豆汤。
叮——
傅肆隐:【布告栏板块的内容合伙人不太满意,麻烦重新修订】
常也在一家古着店挑选尤克里里。
叮——
傅肆隐:【艺术品体验尽量设在二楼】
常也刚到民宿屁股还没沾到椅子。
叮——
傅肆隐:【文创产品区的软陶放在什么地方?】
常也慢慢拧起眉,给助理拨去电话。
本来能放松几天的旅行被工作搅得有些烦心,向来好脾气的他此刻语气也不太好了,质问对方有没有好好跟进画展事宜。
助理小唐一头雾水,说傅先生最近是有到Lm中心,但没有多提意见,也并没有联系过自己。
“他一次都没联系你吗?”常也问。
“没有啊。”小唐信誓旦旦,“我可没有摸鱼哦。”
常也沉默两秒,把傅肆隐提的那些要求全都转述给助理,叫他重新安排,然后挂电话。
:【好的傅先生,已经安排了。】
然后又发去一串号码。
:【这是我助理小唐的联系方式,如果我没有及时回复,您可以尝试和他沟通,是一样的】
傅肆隐那边回的不快也不慢:【我的手机号不会随意打给陌生人】
常也哽住,好脾气地回复:【好的】
于是接下来的这几天,傅肆隐就像颗不定时炸弹,瞬爆在常也手机里。
甚至凌晨还会例行询问,这让常也觉得傅肆隐很热爱工作,热爱艺术。
但对方的聊天也仅停留在工作层面,从不会逾矩。
不过常也还从来没有见过在工作上如此一丝不苟的人。
回京市后,他照例去了趟Lm中心,刚进布展现场就看到傅肆隐等在前台,小唐在一旁说着什么,对方偶尔点头回应。
看到常也,小唐即刻露出一副如释重负的神色:“常先生。”
看着助理满脸写着拜托拜托救救我,常也心里也是叹口气,心想自己这几天的处境跟他有什么区别。
傅肆隐的目光在常也脸上停留两秒,而后移开。
两个人在画展随意逛,顺便查看有无可修改的地方或是展品,面对面沟通和在手机上不同,现实生活的傅肆隐大多数时候是随和的,并不会刻意在工作上为难人,顶多算是严谨。
对,严谨。
想到这里常也暗自松口气,先前那些只能证明对方很严谨,而不是自己在什么地方得罪过他。
常也知道傅肆隐有自己的公司和产业,所以实在是没想到他在艺术作品相关领域的研究也颇深。
回京市有一周的时间了,两个人在工作上交谈的话不多,但也算是志同道合,没有闹过分歧。
“今天先到这里。”傅肆隐看一眼时间,“走吧。”
“好的。”常也礼貌地弯起眼睛。
二人一起出了电梯,傅肆隐接起电话。
“嗯,好,那我就在门口等一会吧,你办完尽快过来。”
应该是司机有事,常也走在他身旁揣测。
明明是晚秋,隔着西装袖子,他却莫名感觉傅肆隐的手臂在散发热气,怎么会有人长这么高,他心里想。
门口,出于礼貌常也问:“傅先生,如果不介意的话我送您回去。”
本是一句客套话,他没想到傅肆隐直接看着自己,开口:“可以吗?”
常也哽了下,“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