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有一事要请陛下恩准”我走至殿门又折返说道。
陛下疑惑地看着我,说道,“何事?”
“臣,想借阅大理寺的卷宗。”
“是仲元的案子?”
“正是,陛下,仲元之子仲景乃是我的徒弟,仲家的案子我想再看看。”
“孔吾,这事便到此为止吧,仲家的案子是翻不了的。”
“陛下,我只是想看个究竟而已,仲景尚且年轻,原本大有可为,可如今受其父所累,只能发配充军。请陛下看在他年纪尚小,凄苦无依的份上,让我将此案看个究竟,也好了了心中的疑惑。”我扑通一下跪到地上,义正言辞地奏请陛下。
陛下仍然不为所动,面无表情。
我磕头跪拜在地上,“请陛下恩准。”
“起来吧”
“陛下,可否恩准?”
“嗯。”
“谢陛下成全”我又一拜后起身,正欲转身告退。
“你可知道,我这全是看在你的面子上。”陛下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我的心咯噔了一下,回过身来说道,“臣感佩陛下的这份恩情,定不敢忘记。”
次日,我便一大早来到大理寺查阅卷宗。大理寺的案件每年都有好几百件,密密麻麻的卷宗堆积成山,我只能从分文别类的指引中慢慢查找。
昏暗的光线从窗纸外透过来,空气中的烟尘乍眼可见,我逐一翻找这卷宗,直到天色昏黄。内室中橘黄色的光线映照在书格子上,层层叠影斜着打落下来,时间在此刻有一种莫名的紧迫感,我不禁加快了速度。
终于在一个架子上找到了仲家的卷宗,己丑年庆回元年仁和县尉仲元贪墨赈灾钱粮罪。
“就是这了。”翻阅了卷宗,我一字一句仔仔细细地查阅,生怕漏了任何细节,然而,在卷宗当中,我只看到有人证,并无相关物证,既无物证,又如何坐实罪名的呢?
“这跟说杀了人,却没有看到尸体,不一个道理吗?连案件的关键物证都没有,怎么可以定罪?”
我想即刻入宫禀告陛下,但是突然想到,这个时辰,宫门早已关闭,我就算是去了,也无法入宫面圣,只得先回宅邸再做打算。
一路上,我有着一个疑问,这么浅显,明摆罪证不足的案子,为何当初我求助于陛下之时,他却说罪证确凿,无法翻案呢?我亦想起,昨日陛下的话‘仲家的案子是翻不了的’。
陛下如此说来,究竟何故?
夜里,我久久无法入睡,辗转反侧,牵挂着此事该如何是好。
寅时到,我起身梳洗罢了,便坐上马车赶往宫中,走在青石路上,两边宫墙高耸,灯火昏暗,路上甚是寂静,都虫鸣鸟叫都听不到半点,只有噗噗噗的赶路声,还有我喘息的声音。
“有本便奏,无本退朝。”
我瑟瑟发抖地站了出来,“臣有本要奏。”
“说。”
“臣近日来,查阅了大理寺审理的仁和县尉仲元的案件,发现其案缺乏关键物证,却草草结案,实是另有隐情。”
我语毕,大理寺卿宫少春便站了出来,“回陛下,此案已结,当时此案件是臣受理的,并无不妥。”
“孔待制,有何不妥之处,你说说。”陛下说道。
“回陛下,此案卷中并没有关键证物的查获,以及仲元贪墨的其他证据,仅仅凭借证人的证词,这是否太过草率了。”
“这。。。”大理寺卿一时间语塞。
“回陛下,此案有物证,仲元贪墨的钱粮都被其兑换成财物,购置了当地的一栋宅院,那宅院确实属于仲元的产业,上面有其签字在”大理寺少卿林明祥站了出来。
“少卿大人,你说有物证,可是为何这案卷中没有记录?”我反问道。
“兴许是记录丢失了。”林少卿说道。
“丢失了?现在仲元死无对证,案卷又丢失?证物也丢失?这案子破的还不够草率吗?”
“回陛下,案卷中早前定是做了详细记录的?不知为何丢失。”大理寺卿说到,“此案当时审理并无问题,结案也是理所当然,为何孔待制此时要翻起旧案,重提旧事?”
“大理寺卿莫不是觉得结了案了便板上钉钉了,当时案件侦破到底有没有物证,现如今也只是死无对证,只有你一人口说无凭,臣请陛下,彻查此案。”我立马跪到地上恳求陛下。
“陛下,臣倒是觉得大可不必。”张敬之张将军站了出来,他缓缓地说道,“此案已然告破,当初是证据确凿才会定罪量刑,如今罪犯也在狱中畏罪自尽,这还不够说明问题吗?”
“臣附议,臣亦觉得此事不需重查,如今这案卷丢失,我怕不是有些人自导自演,将关键证物弄丢,好让案件重查,但是案子已然过去这么久,定然难以侦破,到时候便只能不了了之,陛下,这恐怕是某些人精心策划的局啊。”叶尚书指桑骂槐的暗讽道,他眼神犀利地望着我。
“陛下,叶尚书所指的某些人大概是在说我吧,臣于昨日才取得陛下的恩准,前去大理寺查阅案卷,便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没办法丢失物证,毁坏卷宗,这叶尚书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请陛下明鉴。”
这一下,我算是把所有人都得罪光了。
“哼”叶尚书哼了我一下,白了我一眼,说到,“还望陛下慎重考虑,此案牵系重大,如若翻案,恐怕朝廷也是一波动荡。”
叶尚书此话似乎话里有话,看来这老狐狸在其中也充当了重要角色。恐怕这件事情并没有表面那么简单,于是我更加想要找到真相,还仲家一个清白。
“陛下,求陛下重查此案。”我万分激动地恳求道。
过了许久,朝堂之上一片鸦雀无声,陛下久久没有说话。
我悄悄抬起了头,看了他一眼,只见他此时也在望着我,盯着我一动不动,突然昂了昂头,说到,“此案重新彻查,交由刑部受理,退朝。”
“谢陛下”我强压住内心的喜悦,心中的激动不言而喻,但是我还是强装镇定,万不可被这群狐狸瞧出个究竟。
仲家案子终于看到了一点光亮,而我慢慢地站了起来,跪着的双脚站起来之时,竟觉得有些发软。能够力排众议,我确实为自己感到自豪。
但是我却有一个疑问,大理寺卿他们不愿案子重审,我可以理解,那张将军为何也是如此,在朝堂之上,他掷地有声的发言,看出他极力排斥这件事情,这倒是让我很是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