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然过去了一个月,刑部终究查无实证,最终只能以证据不足,无法定罪结案。
总算,仲景可以回来了。
仲景在荒漠戍守边疆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一年,如今他会是什么样子的呢?是消瘦了吗?还是黑了?还是伤了?
管家、焕儿、曲儿每日每日都在问着我这些问题,他们自从知道王郎君即将回来之后,便每日翘首盼望,能快点见到他。其实,我也是。
每日,每日,我应卯完,便早早回去住处。一天,我刚踏入宅内,便闻到了一股香味。
四处张望,却不见人的踪迹。想必他们是在厨房里了,我唤到,“焕儿。”
随即,听到厨房里响起,“我在这呢,孔郎君。”
说着,她便跑了出来,身前围着围裙,她跑近了问我道,“孔郎君,何事?”
“你们在做什么?”
“刚刚管家从猎户那里买来了一只野鸡,我们这烤着呢,作为午饭。”
“难怪这么香。”
她兴高采烈地说道,“是啊,这可不嘛?香着呢。”
我笑了笑,说道,“去吧,我在厅堂,你帮我上茶来。”
一口热茶,驱散了微微的困意,门前中午的日头正晒,我正坐于堂前,往远处眺望,院子里的花丛争相斗艳,我看着愣了神,呆呆地久坐了许久,只见花丛中不知从何处飞来了一只蝴蝶,蝴蝶彩翼斑斓,扇动着翅膀在花朵儿之间流连。
“这夏日即将到来。”
日头的光亮看的我的眼睛有些光晕,恍惚之间,见着一人从院门中走来,离着我隔了好远好远的距离。
然而我站了起来,微微地想要迈开步子,却发现脚步很是沉重地不听使唤,我想要急切地看清楚眼前的这人,可两眼却变得模糊。
他大步而来,顶着太阳的光晕,发着光,一身灰色的布衫,修长而略为清瘦的身子却显得很是矫健,那已经模糊的轮廓,只看得到些许凌乱的头发被风吹动着。
他便这样一步一步地,一步一步地走了进来,我仿若做梦般地伸手想要去触摸,指尖的碰触是温暖的,触感是真实的,我眼里的一切不真实地真实存在着。
双手捧住了他的脸,心里的喜悦满溢了出来,眼泪从眼眶中跳了出来,我认真地仔仔细细的端详着这张脸,“你终于回来了。”
仲景给了我一个拥抱,温暖的,紧紧的,拥抱了很久很久。
“师父,我终于回来了。”
我们二人抱在一起,喜极而泣,我轻轻地啜泣了两声,便忍住了。
“今天真的很高兴,我们便都不许流泪,让我看看你怎么样了?”
他松开怀抱,在我跟前张开双手,转了个圈,说道,“完完整整,毫发无伤。”
我双手捂住了嘴,笑着哭了出来,是喜也是悲。看着他额前凌乱的头发,我帮忙捋了捋,看到他额头上有了一个疤。
“这?”
“没事,这疤不明显,不碍事。”
“嗯,人没事便好”
我拉着他想要到堂前坐,却发现他袖子里的手臂比起往常消瘦了很多,衣服有些撑不起来,顿时心头一紧。
待他坐下,才发现他白皙的皮肤如今变得有些黝黑粗糙,唯有说话的声音变得更加爽朗。
我眼里的心疼赶紧收藏了起来,笑着说道,“这一路,你是如何回来的?”
“我一路跟着商队,跟着路过的行人,一同回来的,原本在军中便有几个交好的,他们凑了点盘缠给我,所以这一路我并没有太过辛苦。”
“嗯嗯”
“管家,焕儿他们可还跟着你?”
“哦,对了,他们天天念叨着你呢”我这才想起焕儿他们,便大声呼喊到,“焕儿,曲儿,管家,快过来”
他们急匆匆赶来,一下子愣住了之后便跑过来握着仲景的手,声声唤着王郎君可好?有没有吃苦,有没有受欺负。
“没有,没有,我很好”仲景笑着说道。
“我们终于团聚在一起了,太好了”曲儿说着,哭了起来,“王郎君,我们可想你了,日思夜想,就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你。”
“哈哈哈哈”仲景一听笑着回应道。
“你瘦了,黑了,郎君”管家心疼地说道,他牵着仲景的手久久不肯放开。
“好了,好了,没事了啊”我拍着正在哭泣的曲儿说道。
夜里,我敲了敲仲景的房门,他从里面出来,洗漱完毕的他穿着一身白色长袍,薄而宽松的长袍在莹莹烛光下显得更加清瘦,然而他的肩膀宽而挺,将整件长袍撑得很是板正。
“我想兴许你对你父亲的案子很是挂心,虽你未提起,但是想必心里很是牵挂,我来,便是跟你聊聊”
“嗯,师父。”
“此前,你父亲的案子是交于大理寺主审,卷宗里面记录了有人证指认你父亲贪墨,据说此人是你父亲的手下,但是据我所察,此人现已了无踪迹。而卷宗缺乏了相关物证,这也是决定了你父亲案件最终无法定罪的关键原因。既然如今,你父亲已经平冤昭雪了,你也便不要再记挂心里了,日后好好照顾你的家人才是要紧的。”
“嗯,师父,我母亲他们可回去甸州了?”
“他们已于两个月前便回去甸州了,你放心吧,我已安置好了。”
“谢谢你,师父。”
我摸了摸他的头,笑着说,“说什么呢?”突然他死死的盯着我,眼睛里不知道是喜是悲。
“怎么了?”我说道。
“我感觉离师父越来越远了。”
我疑惑地问道“怎么会呢?你已经回来了,嗯,以后先在京都住下,慢慢再做打算,可好?”
他将我的手拉了下来,“嗯,终究是只能仰望师父”,他叹了口气。
“啊?莫不是?”
他看着我,神情专注。我笑着说道,“你想赶超师父我?有这个想法挺好的”我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道。
但是看到他对自己失望的样子,我不禁不忍心地安慰到,“仲景,你自小便无比聪慧,有着过目不忘的本领,更是有常人没有的韧性,你不该对自己没有信心。嗯,怀才不遇者不计其数,但并不能说他们便不如那些声名显赫之人。你的才能是无人可以抹杀的。”
我握着他的手,轻轻地说到,他反手握住了我,低下头,似有所思地说到,“只要师父这样认为,我便没事了”
“嗯,早些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