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进入法阵之后，江南就彻底与外界断了联系。
他什么都感觉不到。
无论是眼前还是心头，皆被一团迷雾所困扰。
666是跟他一起进来的，可如今，他连那个系统的一点气息都感应不了，就连斩月也亦是如此。
此处尽是灰暗。
望不到头，又寻不见出路。
江南合上眼，踩踏在这片特殊的空间之中，遵循着内心本能，一步一步，不急不缓地走着。
他鲜少的紧张起来，下意识地去咬嘴唇，眼睫忽颤。
江南不是怕有攻击突然袭来，也不怕自己会迷失在这里走不出去。
他是怕等见了面后，看见的不是与周宇一样的裴禹；更怕对方心头生恨，与自己兵刃相向。
越走下去，心头不妙的感觉就愈发强烈。
他打起三分精神。
脚步如常，却越走越沉重，就好像深陷了处沼泽之中。
思考了会儿后，江南也不走了。
他站在原地，突然就扯出抹若有若无的笑，悄咪咪将眼睛眯开了条缝，对这虚空悠声喊道：“夫君，不过十几年未见，现在是干嘛——瞧不上我啦？”
这一声腔是说不出来矫揉造作。
反正是个人听了都忍不住想揍他吧。
江南也不急，乌黑的墨眸再次呈现水蓝，五感不断感知着周围。
当注意到本毫无波澜的空间迅速闪过一丝不起眼地波动时，他心中了然，继续悠着声道：“裴——禹——哥——哥——”
“你不出来，我一个人可走不出去啊~”
说着，他又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捧着脸，委屈极了。
但才不过两秒。
他又猛地抬头，眼神瞄准某个地方，连眨眼的功夫都不到，便闪身至那处。
波动层层震开，空间被江南只手撕开了条缝。
刺眼的光线从缝隙之外渗透而来，江南被光逼的眯起了眼，但眼中计划得逞了的神色，是藏也藏不住。
见了光，心也就清亮了。
他低喝一声斩月的名讳，瞬间，雪亮耀目的长剑出现在他手中。
白色光感的波动持续着，江南握紧剑柄，长剑在空中划过一道银白色的轨迹，掀起了阵凌厉的剑风，与波动持平。
咔嚓。
细长的裂痕迅速在空间蔓延扩大，发出声声脆鸣。
无数颗粒子由外至内涌入，似银河倾泻般，再次刺得江南不得不将手臂挡在眼前。
接着，铺天盖地的轰隆声席卷耳边，脚下所踩之地更是震颤不止！
江南拧眉咬牙啧了声，提着斩月从豁口闯出去，一跃而下。
强烈的白光依旧刺目，他一扭腰身，身形如离弦之箭，斩月在其手腕动作之下，在空中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将切口越切越大，好似划破了长空，劲风带起江南的衣袂翩跹。
妄断长空，欲见真相。
等江南落入另一场地时，身后便是如龙吟虎啸 的爆炸声。
强大的冲击波向四周蔓延，空气几近撕裂。
江南手横着剑，待他起身时。月色如水。
少年人月下持剑而立，剑气环绕在他周身游走，可肩头，却多了缕如霜雪般的银丝。
他一愣。
再低头，哪有什么外套长裤一说。
一袭得体又张扬的红白长袍，正着他身。
江南瞳孔微微放大。这不是他之前的行头吗？
他再看，只见自己正置身于一片奇异湖泊之上，水面荡漾着七彩光斑，又因为他一点细微的动作，泛起丝丝涟漪。
明镜高悬于空，所洒下的银光将江南那头神秘银川，照耀的愈发惹眼，更显其清姿卓然。
湖中心，有一棵古树。
紫气缭绕，盈光点点。
江南目中水蓝晃荡，他望向树冠，注视了好一会儿，只觉得奇怪。
只因这树上，挂满了成千上万的灵魂体。
信步走向前头高出水面的土壤地，哪怕踩了灰土，他脚下云履仍干净如新。
江南走到树干前，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背靠着树，两条腿大开的曲起，露出白净的小腿，十分有辱斯文！
江南直接瞪大了眼！
我操！
老子裤子呢！？他不会就穿了个短裈吧！
正要俯身捏腿之际，缠着发丝的发带又卷着银丝，顺着肩头滑落至前。
他手一顿，像是察觉到什么。
一抬头，树上枝头不知何时坐了个黑衣公子，耷拉着一条腿，正垂眼看他。
“你才舍得见我？”江南提剑起身问道。
裴禹无声摇头。
接着，他身子往前一倾，直直朝地面摔来。
江南连忙“诶哟”着去接，很可惜，裴禹稳稳落在了离他约莫几丈的位置前，江南甚至连他衣摆都没摸着。
虽是跟周宇同样的脸，但裴禹现在的样子，可以说得上是面瘫，内里还有些憔悴。
江南小心地上前，试探着喊了声“阿禹？”
像是触发了什么开关。
顷刻间，裴禹面色一变，湖水凝聚成一把利刃现于他手，朝江南发起攻势。
寒光一闪，剑锋已至。
江南双目骤然一深，他没有躲，任由水刃刺过自己身躯。
身形颤了一颤，鲜血汩汩流出，染红衣襟。
“要杀我吗？好啊。”
他摊开双臂，斩月掉在脚边，发出细微嗡鸣。
每向前一步，刺痛便更深一分。
江南嘴角噙笑，目光定定地看着裴禹，道：“你想消气的话，怎么砍都行。”
“但起码，表现出点表情，好吗？”
就这样，直到江南快走到他跟前，裴禹才下巴微抬。原本淡漠的眸中，显然怔了一下。
水刃分解，化在地面。
连带着江南的衣服也打湿了些。
血液混合着水，鲜红色在衣袍上持续扩散。
当看到江南还笑得出来时，裴禹咬着牙，道了句：“…不可理喻。”
但江南依旧是笑看着他，又将斩月拾起，剑柄对他，剑锋对着自己。
“准备跟我好好交流了吗？没准备好的话，可以继续。”
见裴禹迟迟不接，江南又挑着眉头道：“你不来？那我可来了？”
说着，他捏着剑身，作势就要自己砍自己。
可还没刺到皮肉，便被裴禹捏住柄抽回一甩，斩月直直插入到了一旁树干上。
他像是被气到，语气都有些不稳了：“你……荒谬！”
江南点头道：“我，荒谬。”
他扯住裴禹的衣袖，歪头道：“再荒谬不是有你惯着呢么。”
“所以现在，再惯我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