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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章 晓天之以礼,难报之以歌

可裴禹往后退了一步,身上是直面就能感受得到的疏离,江南手停留在虚空,没忍住去看他,唇瓣动了动。

两人相望无言。

“……”

裴禹平淡的简直不像话。

越是这样,江南心中越慌乱。

昔日的愧疚与苦涩在他心中无限循环放大,他再上前一步,道:“阿禹,我…”

可他这一行为,使得裴禹再次向后退了一步。

一阵风来,吹皱了湖泊平面。

裴禹发丝贴着面庞,他握紧拳头,千言万语酝酿在喉间,最后,他也只别过头去,低声骂了句:“混账。”

十几年未见,他不知该如何是好。骂也不是,不骂也不是,脑子里乱糟糟的,心中更是窝火。

落在肩头的乌发随着主人的动作,一上一下。

也不知是气到哪儿了。

突然,他脸色唰的一白,手抓住右臂上方位置,身形更是踉跄。

额上开始渗出冷汗,眼眶发红,身体更是无法控制地颤抖。

只能勾着头缓慢地蹲下,额发朝下垂,单薄的身形看起来是那样冷清落寞。

江南心底猛地一抖。

他不再顾忌别的,忙上前揽住裴禹贴着他坐下,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没忍住道:“四体……还没好?”

“…废话。”裴禹疼得简直后槽牙都要咬碎了。即便如此,他还是发狠,给江南胸膛来了个肘击。

“好好好,我的错,我不说了,你别等下又疼。”江南将他汗湿的乌发别到耳后,又将他在怀中轻轻摁了摁,抱得再紧了些。

跟他想的不错。

裴禹与周宇简直如出一辙,身板同样瘦削,就连生气的表情,也一模一样。

他手附在裴禹后脑上,感受着他发抖的频率,自己身上的伤倒是浑然不觉了。

他问:“很疼吧。”

裴禹低着腔,掺着丝冷冽气儿回:“你把你手足断了,就知道疼不疼了。”

好,好毒的嘴。

舔一口会不会给自己毒死。

江南想着,可能是看裴禹面色难看的厉害,又将脸凑了过去,用半边脸去轻轻蹭裴禹的半边脸。

“平时痛都是这样熬吗?没别的法子吗?”

裴禹将他脸推开,似刻意避嫌,又将身子往旁边倾了点,指着湖道:“泡那里。”

江南轻轻点头,随即起身,将裴禹放在地上,自己跪坐在他两腿间去解他衣带。

“你要干什么?”

裴禹捏住他的手,突然又皱眉来了脾气,道:“睡了一个还不够,还想碰我?”

江南道:“但另一个,不也是你吗?所以我睡的是你啊。”

听罢,裴禹沉默了片刻,他静默地看着江南,又吐了句“荒谬。”

他脸上冷,身子冷,声音也冷,道:“当初若不是你横插一脚,另一个我早就回归主体了。”

“所以,你就采用那种被凌辱致死的方法?”

“为何要如此作贱自己。”

江南摇头,“你怪我也好,骂我也罢,但那样的方式,恕我不能答应。”

“为了能快点回去,我能有什么办法?”裴禹眉虽皱着,但语气已经软了些,他道:“你骂的那些话,我都听到了。”

江南:“……其实昨晚我被附身了。”

“呵。”

将江南还放在他腰身上的手推开,裴禹艰难地站起身,扶着臂,一瘸一拐的。

“你说那些,只有半对。”

“将灵魂投给异兽的事,我确实做了。”

江南眸子隐晦地看着他,想伸手去扶,却又不敢,只得挨在他身边,静静听着。

裴禹猛猛地大吸了几口气,他呼吸都断断续续的,却还是指着那棵参天大树对江南道:“但我,不觉得我对不起谁。”

“这树上的魂,皆是忠肝义胆,英俊豪杰,义薄云天之人的魂。那些恶劣低下的魂魄,才会被拿去投给异兽,融合进去。”

“林仙帝那家的仙君说错了,这个世界,轮回路早断了。”

“当初我来的时候,看见的,是漫天遍地飘散的孤魂野鬼,人的,兽的,妖的,魔的,都有。”

“所以……咳、咳咳!”

正说着,他喉头突然一甜,啐了一口血出来。

身子更是如摇摇欲坠的风筝。

他不得不再次坐在地上,手撑着地,眸子猩红,又恨又挫败地骂道:“这身体,咳咳!我要他,要他何用,若不是牵连母亲一个人在魔界,早就一死百了了!”

他肩线起伏地厉害,仿佛下一秒就能提不上来气,看得人心惊又心疼。

江南心里揪的紧。

本该是意气风发,逍遥行于天下的年纪,裴禹却如同丧家之犬,拖着残破不堪的身体,在另一个世界带着满腔愤恨,苦苦等待数余年回去的机会。

江南抱起他坐在那棵树下,揽着他单薄的身躯,又用指腹抿去他唇边鲜血,眉宇之间尽是心疼:“……你慢慢说。”

裴禹扯住江南垂在肩前的一缕雪发,强压下去心中作祟的怪感,咬牙强撑继续道:“所以,我只能将最无用最恶邪的魂魄排除,而喂给异兽,是唯一的方法。”

“之前的天道没有死,我也并非真正掌控了所有,”他再次看向那棵树,道:“那棵树,便是由先前的天道所化。”

“当初以为会有一场恶战,所以我便在人族留下了一手另外的退路,也就是……你睡的那个。”

他闭上眼又大口喘了几息。

“最后的代价便是,身体无法完全恢复好,这四体之痛将随我一生,它伤了重魂,再加上来时的好一通折腾,已无法根治。”

“按照先前天道的行为轨迹,我推算过,不出百年,人族必将走向灭亡。但,在人族没有退路之时,那树上的魂便会是一支奇兵。”

“我已经将风险尽可能降到最小了,哪怕现在不行,但以后,他们必将走向昌盛。”

他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撑着精神说出最后一句:“晓天之以礼,难报之以歌。”

音落地,裴禹不知是累的还是怎么的,枕在江南怀中,攥着他发梢的手都垂了下去,合上了眼。

江南呼吸都滞了,连喊道:“裴禹?裴禹?”

“……”

“阿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