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宜突如其来的举动让赵紫凝有些讶然,但只是一瞬,随后又被那猛烈的疼痛压过去。
手忙脚乱的碧珠看到这一幕也颇为震惊,就算她陪了小姐十几年也不能这般豁得出去。
晚霞则是怔愣地望着,她怎么没想到这么做呢?
赵紫凝疼得浑身都在颤抖,汗水密布的脸因为痛苦而不断扭曲着,微阖的双目里满是绝望。
容宜从未见过人这样惨烈的模样,更何况赵紫凝才十八岁,平时就像朵娇花一般。
稳婆在旁边不断催促着用力,女人生孩子的场面她见多了,难免有些麻木,语气除了急躁还暗含漠然。
容宜虽对赵紫凝喜欢不起来,但她素来敏感,同为女子她没有办法不共情,内心也生出了凄楚。
她忍着手臂的疼痛,替赵紫凝擦着汗,声音颤抖又强装镇定地鼓励道:“少夫人,您坚持住,再用些力气,孩子就快出来了!”
赵紫凝松口哭诉,“我没有力气了……我不想生小孩了,好痛……好累……”
“少夫人,您别这么说,这孩子是侯府的长孙,多少人盼着他出生呢!”容宜紧紧握住她的手急声道。
赵紫凝的眼泪不断滑落至鬓角,才不是呢,最重要的那个人不想要这个孩子……
碧珠和晚霞见赵紫凝似是要放弃了般,也赶忙围过去说着好话鼓励,闷热又潮湿的房间哀泣声与女子起起伏伏的劝导声交织……
“三更月,中庭恰照梨花雪。”
伴随着一声响亮的啼哭,一个男婴降生了。
稳婆将孩子擦洗干净后抱到赵紫凝枕边,已经虚脱的赵紫凝没看孩子一眼,用最后一丝力气交代容宜,“抱孩子给他看看……让他取个名字……”语毕便昏睡了过去。
容宜觉得自己去也是做无用功罢了,想起江匀燮鹰击毛挚的模样,她再抱个孩子过去,两人定然又是会起争执。
“晚霞,这活就交给你吧,时辰已晚,我是大公子院里的人,我得回去了。”容宜淡声嘱咐晚霞,今晚折腾这么久她也已精疲力尽了。
晚霞还从未见过江匀燮,只听碧珠悄悄说过二公子阴鸷狠戾,而且与少夫人关系紧张。让她一个人去寻二公子她下意识便觉得是不可能的任务,立马哭诉道:“容宜姐姐,晚霞不敢去!况且二公子若是不肯取名,少夫人怪罪可怎么办呀?”
容宜疲惫地拧了拧眉心,又看向碧珠。碧珠至今仍活在江匀燮那一脚的阴影之下,说什么也不肯去。
容宜只得小心翼翼抱起孩子去书房,她这次没有抄近路走花园,而是沿着挂着暖黄灯笼的走廊前进。
怕吹到夜风,怀里的孩子被裹得严严实实,但尽管是这样也能感受到那小小婴儿的柔软与温暖。
通体红润的婴儿眼睛还未睁开,微张着樱桃小嘴,竟然没有哭闹,圆嘟嘟的模样极为乖巧,容宜看着觉得心都要化了。
堪堪走了一半路,却突然看见一个熟悉寂落的身影。
原本侧身站着的江匀燮也留意到了容宜,他转过身直视着来人。
容宜的心微颤,他竟来过房里吗?
“燮儿,孩子出生了,是个男娃,你能为他取个名字吗……”
容宜小声试探道,她在心里祈求江匀燮能心平气和地看待这个孩子。
江匀燮薄唇翕动,不咸不淡地吐出两个字,“秽儿。”
“聪慧的慧吗?还是恩惠的惠?”容宜有些紧张地望着他,害怕他说的是另一个“秽”……
果不其然,他的黑眸一凛,扬声道:“自惭形秽的‘秽’!”
容宜有些控制不住情绪,难以理解道:“你说什么?燮儿,他是你的孩子,你不能因为一时的意气伤害孩子,你看他一眼……”容宜上前想让他看看孩子可爱的模样。
江匀燮却喝止:“你闭嘴!”
容宜被吓得身体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凶厉的男人一拳打在走廊的石柱上泄愤。她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那是他和别的女人生的孩子!她凭什么这样抱着过来嘘寒问暖?
她对他毫无情意,却还要要求他处处留情吗?
江匀燮偏过头,暴戾的暗眸瞪着容宜,怒吼道:“你仗着我喜欢你,就以为自己可以随意践踏我是吗?”
婴儿被巨大的声响吓得大哭,容宜看着江匀燮猩红的眼眸,无奈哑声道:“对不起……”
随后转身默默往回走。
……
“二公子给孩子取名了吗……”
“少夫人,二公子取好名了,叫舒白。‘皓天舒白日,灵景耀神州’的舒白。”容宜撒谎了。
赵紫凝涣散的目光看着容宜苍白的脸,低吟:“真是个充满明亮和希望的好名字,可是你撒谎……他才不会给我生的孩子取这么好的名字……”
赵紫凝觉得自己早该想到了,何必总是怀着一丝希望呢?
“你走吧,以后也不用来这院里了……”
……
容宜没再逗留,提着灯笼回了大公子院里。她感觉心里像压了块巨石般,她不想伤害任何人,她本是想要补救,可她做得越多竟给他人带来了越多的伤害。容宜觉得迷茫至极,甚至不知如何自处。
如今已到了后半夜,江匀珩久久等不到容宜回来,不免有些担心。
他坐着轮椅,第一次出了院门。没走出多远就看到远处有一抹亮光正往自己靠近。
他停在原地,渐渐看清打着灯笼的容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