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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饰铺的袁掌柜早已在王家村口等候多时。

见京墨一人过来,当下便松了口气。

他先头跟王海一再保证过,今日只带一人进村,现下正好,连之前准备的推诿之词也用不上了。

他扶正帽子,迎上前去,脸色是一贯恭维笑容:

“贵人万安,今日就您一人过来?”

京墨没回,她稍稍扬抬起下巴,眼神一瞥,话里话外满是嫌弃:

“就这种破地方,能出得了什么好东西,幸好主子没来,要是熏坏了身子,非扒了你们的皮不可。”

“别傻站着了,还不赶紧带我过去,还养什么珍珠,养猪还差不多。”

训得掌柜是一愣一愣,既插不上嘴,也抬不起头,当下不敢耽误一刻功夫,忙把人往村长家领。

京墨今日穿得极为张扬,满头钗环珠翠,上身着隐星花纹锦短衫,红掺绿的羽毛绣的紧密,远远看过去就像一只成了精的鹦哥,颇为显眼夺目,同时也很滑稽。

旁人只当浮夸粗俗,但她是故意这么穿的。

羽毛衣裳,纵使做得再好再精致也免不得会掉,如此,更容易留下痕迹。

这村子,所有的院子都长一个样。

跟在袁掌柜后头走在这王家村的路上,京墨一直细心留意四下动静,生怕有个什么疏忽错漏,奈何这里的人,家家户户都门窗紧闭,她就算是想找个人打听些什么都无从下手。

看来是提前做好了准备,等着京墨到来,不过这般谨慎小心,不就恰恰意味着此处不同寻常吗?

身边只有一个袁掌柜,是个胆小怕事的。

京墨假装语气不耐,不动声色地试探:

“这王家村的人架子颇大啊,一个个都不出来见人的。”

这一路上袁掌柜都提心吊胆着,生怕一个不小心得罪了京墨,他伏腰低头,语气惴惴:

“贵人息怒,王家村向来如此,许是性子内向,不爱见人。”

性子内向?亏得他能编出这样的理由。

京墨一个怒极反笑:

“整个村子的人都内向,这等稀罕事我还是头一回听说,待我回去了,定然要把这等趣事说于他听。”

袁掌柜的也不知道该怎么回了,只能跟在一旁赔着笑脸。

他哪知道这王家村的人撞了什么邪,一天到晚神神秘秘不出来见人,他只是店铺掌柜,压根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只管生意上的来往。

走了约一刻钟,到了一间农家小院。

单从外头看,十分简单朴素,跟王家村的其他院子是一样的,外人要是头几回来,还轻易找不到地方。

京墨原以为这村子出了可以上供的宝贝,也算得上是泼天富贵,这村长所居之处就算不是奢华非常,也应当是典雅精致的,没想到如此普通。

真是奇怪。

袁掌柜领着人在院外候着:

“王海大哥,可在家?贵人来了,劳你出来开下门。”

竟是连一个下人都没有?

几息过后,一个年近半百两鬓斑白的男人走了出来,他穿着极为简朴,浑身上下并无半点奢华之物,双手粗糙干裂,像是常年浸泡在水里。

眼神十分平静,见着京墨情绪没有半分波动,只淡淡问候:

“贵人来了,便先请进,地方简陋,万望见谅。”

让人挑不出一点错。

京墨嗯了一声,一副眼高于顶,目中无人的架势在两人面前走了过去,进门后,她自顾自坐到了主位。

一边欣赏着新染的指甲,一边说话,语气傲慢无礼:

“有什么好东西便都拿上来吧,我倒要看看,什么宝贝竟比宫里头的还要好些。”

王海听了,并未争执辩驳,只道:

“贵人稍等,我即刻着人去取。”

干等着也是无趣,京墨又把这王海家的茶水,点心,乃至桌椅板凳都挑剔了个够。

掌柜站在一旁脸色难看极了,他知眼前之人狂妄,但不知一点礼数都没有,这王海好歹也是一村之主,但是连县太爷,也是要给三分薄面的。

他现下心里害怕得很,巴不得能早点送走了这尊活菩萨。

但不管京墨说些什么,也不管她的话多么难听,多么无礼,这位王村长始终保持着无所谓的坦然态度,让京墨无从下手。

她不由感叹道:这回是遇到高手了。

不多时,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走了过来。

他双手捧着托盘,托盘中是乳白色的圆盏,盏中盛满了圆润光亮的珠子。

赤红无疑,只不过太小颗了些。

京墨拿过一颗细细研究,单从外表看不出什么,又掏出匕首,使劲儿刮了刮,红色粉末随之掉了下来。

果真是珍珠。

随后点了点头,表情似是满意:

“敢问王村长,这珠子如何培育出来的。”

王海一招手,少年退到一侧:

“贵人见谅,无可奉告。”

京墨又说:

“听村长这口气,是看不起我了,我可是给公子办事的,公子可是宫里边儿的人。”

即便如此,王海依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语气淡淡:

“东西在这,贵人要买便买吧,其他的就别过问了。”

“哎呦,这是要赶人了。”

京墨嗖地站了起来,不动神色地走到少年前边儿,随后,

“哐”地一声掀翻了少年手中的托盘、

豆大的珍珠伴着瓷器碎裂的声音四下散落,仿佛一颗颗的鲜血滴落在地,美得触目惊心。

“这种货色,我看不上,我家公子更看不上了。”

说罢,趾高气扬转身离去。

掌柜的被吓得无所适从,他既不知道该如何向王海解释,又不知该如何安抚京墨,纠结了好一阵,只得先向王海抱拳鞠躬:

“海哥,下回有空再亲自登门致歉。”

说完,就追着京墨而去。

王海点了点头,眼中并无半点不悦。

倒是在一旁收拾残局的少年眼神闪烁不定,他看到了,这个暴躁女人刚刚趁机顺走了几颗珍珠。

京墨在前头走着,袁掌柜在后面跟着。

他现下害怕极了,不知如何是好:

“贵人别恼,眼下时节不对,没出得了好东西,等再过些时日——”

京墨此时只想打发了这人,赶快回去:

“还以为是什么稀世珍宝,几颗豆子也敢给我摆脸色,看在你还算尽力的份上,我不追究了,倒是那个王村长,是个人物。”

袁掌柜没再解释,只要贵人不降罪于他,其他人是死是活与他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