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月进来的时候,京墨正忙着将床单上的褶子一一抚平。
见到她如此认真的模样,溶月说道:
“姑娘对漆公子真是体贴,连此等小事也亲自动手。”
听起来像是在调侃,京墨愣了一下,莞尔一笑,脸上难得一丝羞赧:
“让真人说笑了,他是我的东家,自然得好生照料,那人素来挑剔脾气差,难伺候的很,稍有不满就会打人的。”
溶月知道京墨是开玩笑,也没戳破。
门外一片阴影投了进来,是漆垚,他在马车睡得不安稳,想进院子寻个床。
刚走进来就听到一阵编排,当即反驳道:
“哪个打你了。”
被抓了个正着,气氛多少有些尴尬,京墨胡乱将茶具摆上桌,收了包袱,逃也似的走了。
她没敢看漆垚,说了句:
“你先睡吧,用膳时再叫你。”
说完还不忘拉着溶月一起。
来到屋头,京墨脸上的热气散了几分,面对溶月,她有些不好意思:
“别见怪,我跟他总是这样,合不来的。”
溶月摇着头笑了,她不觉得两人合不来,反而觉得是话本子里的欢喜冤家。
京墨望着牛车上堆着的菜有些发愁。
菜是小松子去附近庄户手里买来的,种类很齐全,但也不能就这样生吃吧,总得有人做啊。
京墨细想了一圈,发现除了自个儿,没人能担此重任。
无定她很了解,只会熬粥;漆垚就不用说了,别说做饭,估计连菜刀都没握过;华菀菀,辨药是一把好手,做菜?估计糖和盐都分不清。
至于阿季和阿瞬,怕是会把厨房给拆了。
就剩下溶月和她,但人家好歹是宗门的亲传弟子,干这种粗活,怕是有失身份。
还是得自个儿来。
京墨并没有多少信心,她已经许久没进过厨房,要想做的好吃怕也是难。
她挑了些萝卜白菜,又抓过一条五花肉,角落的坛子正好也腌着酸菜,心想简单些,直接一锅炖了。
溶月是闻着酸味进来的,这酸菜也不知腌了多久,味道很重呛鼻子,京墨此时正在清洗。
“真人切莫进来,味道重,小心熏了衣裳。”
溶月不爱吃酸菜,她主动走了进来:
“晚饭就由我来做吧。”
京墨抬头,见她已经脱去碍事的长袍,挽上袖子,看来是有所准备,不免有些惊讶:
“真人连这个也会?”
溶月挤了过去,把酸菜不动声色挪去角落,又舀了几瓢水放在盆里,扔了几个萝卜下去:
“我虽为修行之人,却喜欢做饭,平日里这样的机会可不常有。”
竟然是剑修,京墨没有想到,当下便觉得多了几分亲切。
京墨很识趣,在一旁打起下手,时不时还聊上几句。
“真人——”
“京墨姑娘别唤我真人了,太过见外,就叫我溶月吧,或者随阿瞬叫我师姐也可以。”
京墨求之不得:
“那真人也别叫我姑娘。”
两人相视而笑,算是默认了。
“对了,溶月,阿瞬似乎对你很是亲近。”
阿瞬和阿季的身份一直是京墨心里的一块疙瘩。
她跟漆垚本想私下调查妖血一事,奈何一来二去,如今,同行的一共七人,阵仗属实大了些。
再者,能操弄这样一盘棋的人必定是有些手段,少些人掺和,也能少些危险。
听到阿瞬这个称呼,溶月明显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语气温和从容:
“你是说松辰吧,他是我的外门师弟,早些年因为混妖身份没少被同门师兄弟欺负。
当时我年纪也小,不懂怎么帮忙,只能给他做些吃食以示安慰,我的厨艺啊,便是那时候练起来的。”
难怪阿瞬那般性子,只亲近溶月,原来是青梅竹马的情分。
京墨接着又问:
“那阿季呢,也是你们远山门的人吗?看着不像。”
说到这个,溶月也很是不解:
“我也不知那小姑娘从何而来,在邺城是第一次见。”
之前诸师其把山洞一事,祭煞阵一事原原本本跟溶月交代过,当中对阿季的能力也有提及,但他毕竟不是宗门之人,不懂得这力量的诡异之处,只当宗门的都有这般异于常人之能。
阿季的身份,溶月当时就很疑惑,只是一来碍于情面,二来也是觉阿季性子单纯,不像是有坏心的。
现下京墨也提了这茬,就知道她跟自己也有同样的顾虑。
阿季到底是何人?来自何处?她既知晓破阵之法,会不会跟他们当下要探查的事有所关联?
一想起这些,两人都忧心忡忡,气氛一时间陷入了沉闷。
门外此时突然传来“咯咯咯”的声音,阿季突然冲进厨房,她怀里抱着一只鸡,鸡还活着,一直在扑腾挣扎。
她望着京墨和溶月,眼神带着渴望:
“姐姐,晚上我想吃鸡。”
京墨被她的这番话逗笑了,便开了句玩笑:
“若你能在一盏茶之内把鸡杀了,我们就给你做。”
阿季点了点头,似懂非懂,转身走了出去。
不到半盏茶,又回来了,手里提着刚才的那只鸡,不过已经没了头,血流在地上,聚成一团水洼。
她还是平日里懵懂的模样,语气平静而认真:
“姐姐,鸡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