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县。
跟繁华富庶的邺城不同,此地偏僻近海。
俗话说得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故而这里绝大多数人都以捕捞海货为生,辅以售卖珍珠。
也算是小有名气。
京墨一行都是头次来到渡县,很是不习惯,只觉得呼吸间都弥漫着海水的咸味儿和鱼的腥味儿。
着实让人难受。
不过最痛苦的当属漆垚。
他本就是陆地上的兽,对水有天然的畏惧,对气味也十分敏感,以至于马车一靠近渡县就难受的紧,一直头晕犯恶心。
京墨挑了帘子想透透气,却被大街上来往之人的装束所吸引,觉得很是新奇。
“这渡县的风俗好生特别,不似外边只知带些金啊玉啊的,反倒拿鱼骨海贝做装饰,倒是别有一番趣味。”
溶月淡淡笑了,回道:
“别树一格,自成一派,倒是我们,眼下的打扮倒显得有些不合时宜。”
邺城一事,事关三族,诸师其当然也把他掌握的线索告知了溶月,漆垚考虑到她好歹是远山门的亲传弟子,在宗门里头也说得上话,便同意一同前往渡县。
溶月要来,阿瞬自然要跟,也不能撇下阿季一人,因而三个都一块来了。
京墨闻言低头,今日着一身水红色云纹织金裙,瞧着是有些显眼,是该换换。
但头上的隐容簪还是取不得。
当下只有漆垚知晓自个儿的真实身份,既然一开始选择隐藏真面目,便没想公之于众。
漆垚能发现,全当他是巧合。
京墨笑着点了点头,语气带了一分亲昵:
“真人说的是,既然是来打探消息的,自然要低调些。”
两人像是找到了默契,谈论着上街逛铺子的事。
漆垚此时眉头微皱,脸色苍白,冷汗不止,加上马车有些摇晃,耳边又有女人聒噪,他觉得恶心得很,似乎下一刻就要吐出来了。
“停车,我要下去。”
随便择了一处客栈。
一行人走进店里,京墨觉得鱼腥味儿好像更重了。
她用手捂住鼻子说道:
“掌柜的,五间上房。”
掌柜的是个年近五十的中年男人,狭长的眼睛透露着一丝精明,他一看就瞧出这些人是外来的。
语气便带了几分恭维:
“姑娘,你们是外地来的吧。”
“正是。”
“容小老儿解释一二,客官在我这店恐怕住不惯。”
京墨心中有些不悦,心想,难道这里也如春露那般,有些奇奇怪怪的规矩?
掌柜的接着又说:
“姑娘想必也闻到了,这城中啊,处处都是鱼腥味,外地人忍受不了的。”
京墨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溶月此时上前:
“都说商人唯利是图,我看掌柜的倒有侠义之风。”
有人奉承,掌柜的很是欣喜,他摸了一把胡子:
“姑娘谬赞,渡县地处偏僻,唯有海货和珍珠拿得出手,往来的都是商旅,自然要好生招待。”
掌柜经营客栈多年,深谙生意之道,他深知,要想生意好,须得往来客商多。
这行商之人,常年奔波在外,银钱不是最要紧的,要紧的是时间,若因水土不服,耽误了拿货的时间,损失可就大了。
故而自个儿在这方面也会多上心些。
每次都会多问上几句,尽量让客人住得舒适些,长久以往,口碑好了,生意才会更好。
京墨她看了一眼摇摇欲坠,面如菜色的漆垚,问道:
“我家公子闻不惯这股味,请问掌柜可有什么妙招。”
掌柜用眼睛扫过京墨一行,心里盘算了一下,住人的房间是够的。
也没多加遮掩:
“有是有,不过条件简陋,无人洒扫伺候,是我的一处乡下庄子,那里载满了紫丁香,这个季节正好开了,花香应该能掩过腥味。”
京墨倒是无所谓,她住哪里都行,只是漆垚,他一向是个讲究人,也不知道会不会介意。
漆垚点了点头,此刻他只想寻个没有味道的地方睡上一觉。
“那好,掌柜的,就住那庄子,你看这房租怎么算,我们一行七人,住个十来天。”
掌柜话回得很快,想来是早就计划好了:
“一天五两银子,若是客官要人伺候,便再加一两,可在我店里点个人跟着。”
渡县这种地方,五两银子,是贵了些,京墨有些心疼。
“漆公子,漆公子。”
华菀菀喊了起来,随后给人把脉:“没有大的问题,水土不服晕过去了。”
罢了,五两就五两,反正花的不是自个的钱。
又考虑到漆垚是个被伺候惯了的,京墨又加了一两,便随手点了个小二跟着。
年纪跟无定相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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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县很小,从城里去到所谓的乡下也就十来里路。
所谓的庄子实际上是个一进的院子,对门的是正厅,左右四间卧房,两侧的角落里分别是厨房和茅厕,院中还有一口水井,一套石质桌椅,外头还挂着提了匾额,上头写着:醉丁香。
内里也不简陋,虽说坐落在乡下,但桌椅板凳都有七八分新,床铺褥子用的也是棉布,前后栽了不少树,夏天乘凉倒是挺好的。
整个院子明显弥漫着一股花香。
京墨四下转了一圈,没瞧见紫丁香,不知被栽种在何处。
跟来小二本名石松,平常被唤作小松子。
小松子是个勤快的,一到庄子,就将院中石桌擦拭干净。
说道:
“请客官先在院中休息片刻,丁香院不常有人住,少不得要打扫一番,劳烦各位等等。”
这样懂事勤快的孩子,谁瞧了会不高兴。
京墨抓了一把铜板:
“这个你拿着,先收拾一间卧房出来,其他的慢慢来。”
小松子接过,高兴得很,麻利地做事去了。
漆垚醒了,但还是难受,他靠在马车里假寐,四处传来的悠悠花香让他的精神舒缓了不少。
其他人也没闲着,搬东西的搬东西,打水的打水。
庄子不算小,要是都赖小松子一个收拾,怕是要等到天黑。
两炷香过后,小松子前来回禀说卧房收拾好了,京墨点头,随后起身去马车后头拿了两个包袱,往卧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