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几个字惊得京墨头皮发麻,连手上的鸡蛋都掉在地上。
幸好溶月还稳得住,她上前接过鸡,勉强笑了笑:
“阿季啊,你出去洗洗手,厨房都是油烟,容易弄脏衣服。”
阿季有些兴奋:
“月姐姐,还有什么要杀的,我一并拿去收拾。”
溶月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连话都忘了回。
阿季站在原地一直等着,京墨此时已回过神来,她走上前来,说道:
“阿季,去看看小松子房间收拾好了没,你先去挑挑要住哪个屋?”
见人走了,京墨拍了拍溶月:
“还好吗?”
溶月当下还心有余悸,她用手腕擦了擦额头,语气惴惴:
“不知那姑娘在想些什么,吓得我一头冷汗。”
说不担心肯定是假的,但眼下大家都还住在一起,也不好无缘无故将阿季赶了出去。
“没事,跟着我们也好,有什么不对劲也能早点发现,先做饭吧,时辰不早了。”
京墨安慰了几句,转头又去摘菜。
晚膳,正厅。
一桌子菜,色香味俱全。
京墨举起酒杯,站了起来,:
“多亏溶月巧手,不然今晚只能吃我做的大杂烩了。”
溶月拿起酒杯跟京墨碰了碰,不动声色地试探道:
“大家都有帮忙,这鸡还是阿季杀的呢,都别客气,先吃菜。”
阿季不在乎什么礼节,她觉得上桌就得吃饭,嘴里叼着一个大鸡腿,解释道:
“鸡不是我杀的,是阿瞬杀的。”
京墨溶月怔了一下,随后相视而笑。
两人的那点子心思被漆垚看在眼里,他随手夹起一块红烧肉放进嘴里:
“不错,比春露朝的厨子做的还好些。”
京墨听了,心里有些不高兴:
“你不是头晕恶心吗,别吃油腻的,吃点青菜。”
说着把菜挪到了无定阿季那头:
“你们几个小的正在长身体,多吃点肉。”
把漆垚气的呀,他本体是狼,不吃肉吃什么,吃草吗?那不成了兔子,心里有气却又不好当场发作,只是闷着头吃饭,不再多说一句。
不得不承认,溶月的手艺确实好,京墨想说句一般都说不出口,难怪连漆垚那么挑剔的人也不吝赞美。
在座的却有一个人一口都不吃,光顾着喝酒。
阿季一个人吃了半只鸡,很是满足,她一边夹了肉丸子到碗里,一边问:
“阿瞬,你怎么不吃菜光喝酒啊,月姐姐做得可好吃了。”
阿瞬此时脸色不好,他又灌了几口酒,神色已然有些醉意:
“师姐从前只给我做吃食,如今倒成了大家的厨子。”
原来是在吃醋呀。
溶月正想说些什么,阿季先开了口:
“月姐姐做得好吃,当然要多做了,不像你,烤的鱼都是苦的,难吃的很,我再也不要吃你的鱼。”
听到这话,饭桌上的几个都笑了,阿瞬却动了怒,他一把捏住阿季脸,语气凶狠:
“不吃我的鱼,是想回去邺城吃诸师其的饭是吧。”
阿季刚咬上一个肉丸子,还没进到嘴里,就被人捏住了脸,她呜呜了半天,说不出一个字,难受得眼泪都掉了下来。
奈何眼前的少年没有半分怜惜,他的眼睛似乎布满血丝,手指的力气越来越大。
京墨几个原以为他不过是逗弄一番,没想到是来真的。
正准备起身上前拉开,阿季自个儿挣脱了,她双手捧着脸,疼得眼泪一直掉,但还是不忘把肉丸子吃进嘴里。
嘴里含糊不清:
“诸师其家的饭也没有月姐姐做得好吃。”
少年闭了闭眼,也意识到自个儿刚才的失态,脸上有些发热,正准备离席,阿季拉住他的衣角:
“你别走啊,我们要把菜吃完,不然月姐姐会以为我们嫌她做得不好吃,下回就不做了。”
溶月也打圆场,她假装生气:
“我做的菜松辰一口都不吃,下回决计不再做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少年只能硬着头皮坐下来,好在身旁有个不知事的,非但不计较刚才的事,还拼命给他夹菜:
“这个好吃,那个也好吃。”
少年心里的郁气顿时就散了。
京墨看着两人吵闹,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觉得自己恍惚间似是回到了泽天宗,她的眼神落在了华菀菀的身上,这姑娘目光呆滞,只往嘴里扒了两口白饭。
自从拂煦回了宗,她的心情越来越低落,今日连话都没说过几句,想到这,京墨心里一阵苦涩。
兴许是喝了酒的缘故,京墨有些飘飘然,说话有点不经脑子,她推了一盘菜到华菀菀面前,说道:
“菀菀,这是你最爱吃的鱼香肉丝,我特意让溶月做的。”
华菀菀愣住。
旁人不知她俩的怨恨纠葛,但漆垚岂能不知,他暗暗捏了一把京墨,对华菀菀说道:
“她喝多了,言辞冒犯,你别介意。”
京墨疼得惊呼,她半醉半醒,走到华菀菀身后,执起筷子往碗里夹了好些菜,又伏在华菀菀的耳边低语:
“我家菀菀啊,过于清瘦,要多吃点菜。”
说完把头抵在华菀菀的背上,像是睡着了。
漆垚一个头两个大,他搜肠刮肚也没想出怎么帮京墨圆这个谎,只好把京墨扶走,硬着头皮解释道:
“菀菀,你别介意,她就是喝醉了,胡言乱语。”
没人知道华菀菀是怎么想的,她突然笑了笑:
“我知道的。”
然后捧着碗,拼命往嘴里塞,泪流不止。
这顿饭吃得着实辛苦,光喝醉的就有两个,小松子今日累着了,溶月早早打发了他回去,自个儿留下来收拾残局,华菀菀此时过来帮忙。
万相会上,溶月是见过她的,当时的感觉是:清冷无霜,雪中寒梅,没成想,是个多思多虑的女子。
当年泽天宗江白白被濯清废去修为,重伤不治一事溶月也有所耳闻,但也有传言只是失踪。
她几欲开口,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溶月真人是想劝我想开点吧。”华菀菀不是个蠢的,她虽多愁易感伤,也不及师姐那般聪慧机敏,但人心也能猜中两分。
溶月思索了几息,开了口:
“昨日之日不可追,今日之日须臾期。”
华菀菀不知想起什么,笑了:“师姐不通文言,她不会讲这个。”
停顿了一会,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我不会辜负师姐的。”这山河,就由我代她一一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