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师其笑了,眼底多了几分豁达:
“我以为以你的性子,定会让我将他大卸八块。”
京墨笑得释然:
“大概是我的身世与他也有几分相似吧,毕竟我从前也是个无父无母的乞丐。”
听此一言。
漆垚没再咳了,诸师其也没接话,不远处池塘的大鸭子后面跟着一群小鸭子。
京墨望着那些小生灵,内心很平静:
“刘宏邈一生看似富贵无极,实则漂泊无依,他一生所求,都是为了心安。”
“因为不想磕头进了城主府,对你祖父有崇拜之情,对你父亲有挚友之情,只是从来没有一个人告诉他,想要留住一个人到底应该怎么做?他走到今日全凭本能的选择。”
京墨此时在想,若当初她一直都是一个人,如今会怎样?
思及过往,有些感慨,眼眶也湿润了。
她突然很想谢谢云城的那些小伙伴,谢谢年幼之时他们的陪伴与不弃。
谢谢“翡翠”,在她最难熬的两个月里陪她一起度过。
谢谢华菀菀,从进泽天宗的第一天起就一直陪在她身边,从未与她置气。
谢谢师尊,教她世俗道理,分辨是非善恶。
谢谢拂煦,像兄长一样的关照她,指点她。
也谢谢漆垚。
京墨时常回想起在问天峰的那个晚上。
若是当初濯清几人没有执意挖她金丹,又或者当时她逃脱了,如今华菀菀还会活着吗?
若华菀菀死了,江白白这些年又会过得如何。
结果不言而喻。
也许是情到深处吧,京墨不由自主地握住了漆垚的手,觉得自己好像也没那么恨他。
漆垚没动,也没有回握京墨的手,他的目光不知在看向何处,不发一言。
诸师其叹了口气,打断了京墨翻腾的思绪:
“京墨姑娘何出此言,我只看到了他的癫狂害死了我的爹娘,何来挚友之情。”
“你的母亲唤做何名?”漆垚问道。
“姓赵名荭妙——”
“竟然,这厮竟然——”
诸师其好像发现了什么,他的神情既有愤慨,又有悲痛,甚至还有羞愧。
他站了起来,走到了一棵树边,猛地踢了几脚,似是泄愤。
京墨劝他:
“别多想,他不过是看你母亲能一直陪在你父亲身边,他也想如此,只是再也不能了,故换了个名字慰藉余生。”
听了京墨的话,诸师其也觉得有几分道理,顿时豁然开朗,刘宏邈确实是个疯的,所作所为跟旁人是不同的。
诸师其又坐了回来,灌了两口茶:
“他就不应该杀了自己的母亲,到头来,寻不到一个不会离开他的人。”
一步错,步步错。
京墨看了一眼池塘里游水的鸭子,双掌正在池塘里荡开层层波漾。
嘟囔道:“谁知道呢。”
是啊,谁知道呢,饿的时候当然想吃饭,没钱的时候当然想要钱,孤单的时候当然想要有人陪,委屈的时候也想有人倾诉。
可是,这种看似简简单单安安稳稳的寻常日子原本就是一种奢望。
常人难以企及的奢望。
这时有小仆把枇杷膏呈了上来,京墨抽回手,接过羹汤,放在了漆垚面前:
“快喝吧,凉了就苦了。”
漆垚没有回话,他还在怀念方才手中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