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
最近空气不好。
刘美丽决定离开了。
她让江言行买好票,下午四点三十五分的火车,他们一家即将离开京都。
两个孩子长这么大,还从未出去好好玩过,于是刘美丽决定带他们一路南下。
边旅游,边看风景,边去吃各地的美食,景点酒楼宾馆安排就得辛苦孩子爸爸了。
他们一家坐着出租车,来到了火车站,取了票,江言行先去办托行李。
刘美丽则带着两个孩子在候车站等着,她脑海里还想起她和陆霄骁的对话。
她很直白的问他,那些年她不断出事,是不是他做的。他回答的是,你就当一切都是我做的。
什么就当?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以前说话从来不会模棱两可的他,何时也开始含糊不清,还是他为了包庇某人。
才会愿意承担下所有,那他们之间又是什么关系?是陆家的人?还是其他人?
候车间人来人往,很吵。
有些人在讨论涨价问题,有些人在说儿女多久未归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臭味。
不知是谁脚臭,藏不住。
江言行回来了,他看着她,脸上总是挂着笑,像春日里盛开的花永远让人感觉很温暖。
他蹲在她面前,将托运行李的票郑重其事的塞到她手里,用着从未严肃的语气说着。
“老婆,这个你拿好,我已经打电话安排了人,到了站,就有人带你们去玩。”
这语气。
好似在说离别。
刘美丽心里一抽一抽,很闷很疼,敏感如她,已经隐隐察觉出不对劲。
世界上谁都可以离开她,唯独江言行不会,她看着手上的票不能理解,“老公,你什么意思?”
“有你在,我根本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你知道,我很马虎,你交给我,我肯定会弄丢。”
她像孩子,依赖他,永远都长不大一般,可江言行心里清楚,她什么事情都看的清楚。
“我呢……”他欲言又止。
终还是开了口,声音听上去干涩而又怪异,“还是决定留下来跟进批文医药公司的事。”
“我们总不能因为一个人而轻放弃这么久的努力,毕竟……这不是一万块二万块的投资。”
“这是上亿的利润,你知道我自小穷怕了,如今好不容易过上好日子。”
“我不想再过苦日子,你就当我自私自利,在钱和你之间,我还是选择了钱。”
“但是你放心,等批文下来药物公司正常生产销售后,我会南下去找你们。”
穷怕了的人,好不容易过上了好日子,谁还愿意过龟儿子被人天天欺负的苦日子。
刘美丽懂他,没怪他。
甚至很体贴的替他考虑,“那我和孩子一起留下来陪你吧,说好的我们一家人不分开。”
“不了。”江言行拒绝。
他沉了脸,“老婆,我一直没有说,其实我很介意你和你前夫单独相处。”
“虽然我们只是做戏,只是搭伙过日子,但我也忍受不了自己的老婆出轨。”
“你要是不想我离开,就听我话带着孩子南下,我办完事就会去寻你们。”
这一刻的江言行很陌生,陌生到刘美丽完全不认识,他们认识以来,他从未对她说过这么重的话。
好似二人多年的默契,在一刻如好不容易建起的高楼大厦,说崩塌就崩塌。
他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就知道她结过婚,心里有爱人,他自始至终都不介意。
现在的他,为何变了。
言语犀利,每一句都踩在她的痛点上,又狠又决,完全不顾她的感受。
他站起身,想再说点什么。
可看着她难受的样子,嘴唇不自觉地抿了一下,那些伤害的话吞进喉,咽下肚。
他冷着脸转了身,将表情藏在了她看不见的方向,也在这时上车的铃声响起。
他这才回身,提起地上放着的包,买了站台票,挺直脊梁亲自把他们送上火车。
江言行不仅仅是个好老公,也是个好爸爸,两个孩子从未与他离开过。
他们不舍,他们死死地抓着他的衣服,泪眼汪汪的问,“爸爸,你不和我们一起吗?”
他们一哭,他也红了眼。
他不是什么男子汉,他是一个很感性的男人,很能共情,看着路边乞丐都会哭。
她问过他,为什么哭。
他说不清楚,或许想到自己也曾经要过饭,快饿死时,总有一两个善良人会给他一点钱。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永远记得别人给他的温暖,却永远不记得别人给他的伤害。
善良,却护不好自己。
江小白在妈妈肚子里,江言行这个准爸爸就天天给他讲故事,生病了守着,哭了哄着。
可以说二人从未分开过,如今要和亲手养大的孩子分开,他怎么能不难过。
就算没有血缘关系,也有割舍不下的感情,“乖,爸爸有事,暂时不能和你们一起离开。”
“等爸爸忙完了,就第一时间去寻你们好不好?这期间一定要照顾好妈妈和自己。”
“我不要和爸爸分开!我不要和爸爸分开!”江小白自小就乖,这还是他第一次扑进他的怀里,不管不顾放声大哭起来。
“小白乖,爸爸只是暂时离开几天,很快就回来,听话。”江言行第一次不顾江小白哭泣。
将他硬塞到刘美丽怀中,“快上车吧,车子马上就要开了,不能再耽误了。”
“爸爸!”
“爸爸!”
随着一声一声凄厉的哭喊声,刘美丽只能抱着孩子上了车,她坐在靠车窗的位置。
他站在车窗外,恋恋不舍,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南初姐,你要照顾好自己。”
“不要抽烟喝酒了,心情不好就多出去走走,要是病情严重记得打电话给凯文。”
刘美丽看着他,没说话。
他这次喊的是南初姐,不是老婆,这代表什么,她很清楚,他要离开她。
随着火车鸣笛,车子开始缓缓地向前行驶,他先是跟着走,然后是跑着追。
追着追着,他便被几个冲进来的公安死死地按在了地上,他拼命仰头想看他们最后一眼。
眼泪哗啦啦,彻底模糊了视线,但他依旧在笑,他说,南初姐,对不起,我骗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