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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其他类型 > 抱残 > 第112章 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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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打满算,还没有五个月,你就开始想怎么善后了?”

空气静了半晌,顾还亭轻声说。

没有五个月,是说他们确定了关系还不到五个月。

面对顾还亭,何楚卿总不争气地鼻尖发酸,挨到现在,已经是奇迹。

他呆了一瞬间,慌不择路地抬了一下手臂,像要挽留:“不、不是...”

何楚卿虽然做好了要为顾还亭长久打算的决心,倒是从来没想过就此和顾司令分道扬镳。

但他说了这种话,还僵硬在原地,更像自知吐露了心声后的亡羊补牢。

顾还亭仔细地瞧他,不肯放下一点蛛丝马迹。接着,他用比自己料想的要冷静的多的口吻说:“你不用担心。我所做出的一切决定,当然,也不用你来承担责任。”

他说这话的时候,和他平时哄他的语调并无分别。

何楚卿又生理性地反胃,他用力吞咽了一下,看了一眼公孙眉。

公孙眉正用复杂的神色看着他。

怜悯、心痛、欲言又止,不过更明显的还是责怪。

是很深切的责怪。

何楚卿忽而明白,他在顾家,假装和他们亲密无间的日子结束了,而且不会再有了。他差一点就破功了,幸好有顾夫人在。

何楚卿木然地张口道:“那我的人生呢?如果我想娶妻,有一个正常的家庭,岂不是很对不住你?我不想到时候被愧疚压的喘不过气来,索性在还没耽搁多少的时候,先把这话说了。”

兴许是他说话的模样过于冷漠,公孙眉看起来有些难以置信。

直到这时候,顾还亭的怒意才形于色:“你想结婚了?”

何楚卿往前走了两步,眼睛干涩地看着他回:“我还年轻,眼下当然还不用考虑。”

顾还亭微微向前挪了一点,二人之间距离不过一寸,几乎是在对峙。

司令偏了一点头:“你想结婚,我也不会阻拦。甚至于比我自己来结婚,更容易接受许多。倒是不必愧疚,你知道你不用跟我说这个。”

何楚卿不知道他能为自己降低身段到这个地步,伤心极了难免一点气,扬声呵道:“你说不愧疚就不愧疚?你在军队发号施令惯了,以为世界上人人都得听你的?”

看着这张脸,顾还亭没忍住,终于怒道:“那他妈的怎么办呢?嗯?你不是还喜欢吗,不是还想在我这找点乐子吗,不是还不舍得走吗?”

何楚卿左侧的面颊湿了一点。

他原本还没觉察到,直到顾还亭抬手不似以往温柔地将眼泪蹭掉。

而后,司令挪开一点步子,看了看公孙眉,又转向何楚卿:“到底闹了一出,我算是明白了。你们两个早就商量好,今天非要叫我同意这门亲事不可是吧?”

公孙眉叹了一口气,没看他。

“好。”顾还亭那双足以容纳万象的眼眸朝何楚卿看来,说:“我答应了。下帖吧。先订婚,后结婚。”

路过公孙眉,他没忘了嘱咐:“记得托人择出一个良辰吉日来。”

顾还亭和他精心挑选出来的钢琴擦肩而过,利落地走过整个厅堂,没有半分留恋地推门离去。第一次,他离开何楚卿,没有回首频频张望。

何楚卿没勇气目送他到完全不见,先深深朝公孙眉鞠了一躬,朝着一个和顾还亭相反的方向——顾府大门离去了。

顾司令走得干净,倒是不像他装出来的那么洒脱,灯光亮到三更。

公孙眉睡得也不安生,来儿子院落这边瞧了一眼,发现他正坐在桌边看书,神情淡淡的,没有半点睡意。

听见脚步声,他猝然回头,看见母亲,又扭过头来翻书。

公孙眉知道他在等谁,说:“小何出去了,到现在也没回来。”

顾还亭漠然说:“我管不了他。今夜您也看见了。”

堂堂一个司令,军权牢牢把控在手,还是要被别人吃得死死的。

公孙眉在一旁坐了一会,半晌无言,忽而说:“夜深了,我叫人帮你煮碗...”

“不用。”顾还亭没抬头。

公孙眉不知道说什么,不尴不尬地起身欲走。在她能听见的范围内,顾还亭又说:“不得不说,您找他帮忙,真是一个异常明智的选择。”

公孙眉前脚刚走,嘴里施施然说着‘管不了’的顾还亭一个电话就打去了司令部:“叫季长风来。”

季长风睡意朦胧地被接线员叫醒,接过电话,以为有什么急事:“报告司令,季长风到了,您什么事吩咐?”

顾还亭说:“抱歉。”

听见这话,季长风差点没惊得隔着电话给司令跪下。

顾还亭在电话那头接着说:“找几个空闲的,去北宁各个酒店找一下何楚卿,这笔账明日记得告知薛麟述记下,算我私账。”

怎么走账,季长风根本没听进去,只问:“司令,那金粉窟有休息室吗?”

“对了,”顾还亭受提点,又说:“金粉窟和何辰裕的住处,先找一下,留神别吵到人。”

季长风才挂电话,半夜摸出来放水的第一师三团二营的七十八连连长趁亮摸进了门,搔着头发问:“季团长,有任务吗?”

虽然半夜被憋醒,但他进来的时候眼睛是放光的。上次跟着白鹭从顾府出来之后,他一直勤于操练,跟季长风交手过许多次,正日夜盼着行动。

“你闲着?”季长风走过来,说:“司令有私活,干完拿这个。”他比划出三个指头,凭空搓了搓。

“今晚我们七十八连的弟兄没有值夜的,等我给你找它百十来个的。至于这个,”连长也随着季长风搓了搓,“告诉司令,给了,就是不满意我们七十八连干的活,明天我们就自去领罚。”

顾还亭话放出去,不出一个时辰就查到了消息——何楚卿今晚宿在临近的一家酒店里。

他不想没出息地把自己的委屈留给何辰裕看,没敢回何辰裕那儿,一个人在酒店的大床上颓靡了一整天,连第二天的课都没去上。

又过了一天,他差人去顾府将自己的东西搬离。

公孙眉托人给他捎话,说希望他回家来住。何楚卿当即就回了电话,体面地表示何辰裕一直想和他一起住,正好司令要订婚,他留在顾府到底碍事,不过改日一定去拜访,他对顾府仍像家一般看待。

挂了电话,何辰裕已经立在身后,木然道:“我没说要和你一起住。”

何楚卿说:“是我,我死皮赖脸,求你收留我,行吗?”

何楚卿回到何辰裕这边住了两天,兄弟俩相处的倒是比料想愉快。

自从上次在顾家,何辰裕掉以轻心甩飞了马甲,他对何楚卿的态度就一改往常的冷漠,倒是空前别扭起来。

名角儿看了他一会,头一次问:“你和顾还亭吵架了?看来是你挑事的吧?不然他不会不来找你。”

何楚卿才琢磨要说什么,何辰裕又说:“你没事吧?自己挑了事,自己还往外跑。不知道的还以为被抛弃的是你。讲不讲理?”

何楚卿:...

行吧,就当他不讲理了。

何楚卿没回话,倒是可怜巴巴地偏头问他:“那中午吃什么?”

何辰裕看着他,有半分理解了顾还亭的无可奈何,说:“...豆角焖面,我自己做的,爱吃不吃。”

小时候在戏班子里打杂的时候,何辰裕就学会了做饭,平时自给自足,手艺非同一般。同样是少小离家的孩子,何楚卿别说做饭,平日里从来不打扫,一概交给佣人做。但是他本人却异常板正,不论是衣柜还是书柜,都打理的井井有条。

何辰裕看不懂:“你也不是从小就过好日子的,这一身毛病是谁惯得?”

何楚卿说:“和你分离之后,我被倒手卖到了黑帮。衡容会那儿,跑码头的连自己的房间都没有,更别提做饭了。再之后,北上逃亡,一路小偷小摸,都是宿在路边的餐馆里,天不亮就得走了。不过,自从我发现我运气好,倒是没饿过肚子。挣赌徒的钱,是很轻松的。”

何辰裕震惊了。

何楚卿十岁左右就能这么颠沛流离,在当时战乱的日子奇迹般地活了下来,那运气真不是一般的好。

但他不是没受过苦的人。相反,他受过的苦不比何辰裕少。

何辰裕直到这时候才发现,何楚卿对于这个社会的不反抗并不是麻木不仁的表现。恰恰相反,他的反叛精神是骨子里的,不用被逼到绝路靠着背地里的革命来抗争,他一直在抗争。再加之,自私冷漠,不把与自己无关的人放在眼里,当然觉得别人的苦难不干他事。

这毛病,直到十六岁那年祈兴去世才痊愈,但与此同时,他再不敢玩命了。

这样挺好。何辰裕想,幸好,何楚卿是一个能够在这个年代安然度日的人。

这期间,何楚卿不是不想去找顾还亭,只是太怕自己一见那个人就忍不住求和,前功尽弃,岂不是白闹了一场笑话?

他照旧来往于北宁大学和金粉窟之间,偶尔去寻顾一盈。这丫头一等一的没心没肺,倒是信了他辞别的说辞。

这几日,学校中也弥漫了些许躁动的气氛,原因是联众国正在和外邦商讨在北部设置通商口岸一事。北宁是北部城市中的重头,虽然不临海,却离海洋很近。因此,不论这口岸设在何处,怎么设,都和北宁有着莫大的干系。

种种跃跃欲试的言论和激昂的语调,何楚卿从校园听到班级,又从班级听到话剧社。

话题的最中心仍是柳兴萼。

凑在一起是为了排练的话剧社成员总不由自主地就把话题引到了这上面来,因此排练进度格外的慢。

何楚卿来找顾一盈,本是她说今夜家里又只有她一个人吃晚饭,何楚卿才一时兴起要带她去吃西餐厅的。没料到,从四点半等到六点,排练的时间不足一个小时,剩下的光景全是诸位谋略家在群策群力。

柳兴萼说:“...要知道,国外的工业革命可是轰轰烈烈的,我们国家才落成,连地基都没打好,正是需要汲取国外优秀成果的时候。”

顾一盈在一旁和何楚卿小声讨论晚上去哪家店用餐。

就听柳兴萼忽而看过来:“对了,何先生,如果洋人的势力真正蔓延到了北宁,想必司令的压力也不会小吧?他可有就此事说些什么吗?顾小姐知晓吗?”

何楚卿对这些事本是一窍不通,最近听多了车轱辘话,若要问他,他也能照葫芦画瓢地瞎掰几句蒙混过关。

但是他偏提了一嘴司令。

何楚卿忽略了那从心口漫上来的一点阵痛,微笑着说:“司令的习惯不随意谈起政事。如果是往常,我还能勉强从他的言行中看出点端倪。只可惜司令最近忙于婚事,少有空闲和我叙闲话,我也不晓得他的想法。不过,若是我说,即便是有压力,还赶不及当时虹海的一半。司令当时游刃有余,如今饱经历练,必定不会比先前差。”

他和话剧社的学生还不是很熟悉,这话一出,虽然有不少人点头表示赞同,敢上前来搭话的其实只有柳兴萼一人。

柳兴萼两步走上前,哥俩好地顺势搭上了何楚卿的一侧肩头,说:“那倒是。就是因为有顾司令在,加上现在我们北宁军内团结,不像早先势力割裂,我倒是更觉得这口岸可以大胆开设,以展大国风采。不过,顾司令真要结婚了?”

何楚卿笑着点头的动作僵硬了一下,求助似的看了一眼顾一盈。

顾一盈没看他,倒也默契地接话道:“是在筹备了。”

坐在钢琴凳上的白花重听到这话,也为她自己是白家人,活跃起来接话道:“和江家二小姐?”

顾一盈不太高兴地“嗯”了一声。

但是没有人在意她的情绪,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大司令的情史所吸引,没不礼貌,但却七嘴八舌地说起来。

“我记得当年,北宁刊登了顾司令在虹海和穆孚鸢小姐往来的事,那时候我才知道,顾司令原来还不到三十岁,尚未娶亲呢。”一个女生说。

何楚卿看向顾一盈。

她的小脸有点皱巴巴的。

他知道,自从顾小姐知道了顾还亭终于还是要娶江媛就十分不开心。一个死皮赖脸,一个不情不愿,她看不出这婚有什么可结的,更不愿意她一直崇拜的哥哥为了些无足轻重的事情搭上自己的大半人生。

公孙眉还是错了。

他们顾家的两个孩子,从来就不需要在别人的话语中过活,在意所谓门楣的,顾家上下只有九公主自己。

众人口中,话题已经转向八卦:“不过,像他这种军官,虽然名义上只能娶一位正妻,其实并不妨碍找情人。风闻,白鹭将军不是就是吗?”

男孩说着,看向白花重。

白鹭是白昭洋的堂兄,自然也是白花重的堂兄。

白花重身为一个小姐,到底不好说自己兄长的闲话。

柳兴萼当即接话道:“说到底,是不是的谁知道呢?”他怼那位口无遮拦的男生道:“你先把你爹的情人数清再说吧!”

众人哄堂大笑。

到底还是学生。何楚卿默不作声地想着,没参与这不知分寸的话题。

“不过,顾司令到如今才结婚,以往的绯闻也都是雾里看花,可见和江小姐的感情深厚。我便先预祝司令新婚快乐吧。”柳兴萼以为是在说好话,没想到马屁拍在马尾巴上。

顾一盈闻此,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

这可是这姑娘少见的委婉。

回过神来,何楚卿才要说话,就听舞台下有人说:“多谢诸位百忙之余的恭祝。”

他愕然抬起头去。

众人口中颠三倒四传递了许多回合的主角——顾还亭,早就不知道何时已经立在台下。他一身深色薄风衣,显得身高腿长,眉眼没变,何楚卿却像生怕他变了一样,目光紧紧地锁住了他。

一时间,学生们面面相觑,都不由自主地住了嘴。

他们大多是第一次见到顾司令,但却一眼就能分辨出,这人如假包换正是那位大名鼎鼎的人物。

“排练完了吗?”顾还亭问。

柳兴萼为首,大家静默了两秒,忙不迭地道:“排练完了、排练完了。”

“那就把你的手拿开。”顾还亭又说。

柳兴萼愣了一会,才回过神来,说的是自己。

方才谈话时候,他将胳膊架在了何楚卿的肩上,说到忘我,这姿势也舒服,竟然一直忘了要挪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