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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其他类型 > 抱残 > 第113章 漠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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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楚卿顶着学生们惊叹的视线送出了门。

柳兴萼尤其向往。

那可是他一直都敬仰着的角色。

何楚卿却坐立不安地,连手都不知道揣哪个口袋好。

走在何楚卿前面的顾还亭,几乎占据了他全部的视野。从衣服褶皱到鞋跟,一路上无一不被何楚卿看了个遍。

逃离了众人的视线,顾一盈才小声抱怨:“不是说没时间管我吗?突然又来...”

顾还亭说:“喔,不想被管?等会别上车。”

顾小姐没声了。

三个人始终保持着顾还亭为首,顾一盈站在他斜后侧,而何楚卿在顾一盈斜后侧的阵列。穿过了教学楼门口屹立了一排的大理石柱,步入几个教学楼围成的院落。

顾一盈不解:“车在哪儿?”

“开进学校了。这边人多,停在外围。”顾还亭说着,带头绕进两个教学楼之间三米宽的小夹缝里。

黑色的小汽车在尽头露了一个头。

顾一盈的声音在这人迹罕至的犄角旮旯里像开了混响:“订婚宴的事,你们都安排好了?”

不是错觉,顾还亭顿了顿:“聘礼已经安置好了。宴席定在北宁市中心。”

何楚卿咬住了下唇。虽然这结果是他一手凑成的,心里也怪不是滋味。

“喔。”顾一盈应了一声,似乎也觉得气氛有些尴尬,说:“那我们晚上吃什么去?焉裁哥想吃什么?”

何楚卿刚要开口谢绝,顾还亭就冷漠又不假思索地说:“他去不了。”

何楚卿一个没留神,咬下嘴唇一小块肉来。他觉得疼,却受虐似的往那处舔舐。

顾一盈即刻叫板:“为什么?!焉裁哥已经很久没有和我们一起吃过饭了!”

顾还亭照旧那么平淡:“车坐不下。”

闻此,何楚卿蓦然停住了脚步,说:“没事,你们去吧。”

司令像身后长了眼,几乎是紧随着他停了下来,对顾一盈说:“先上车,我有话要和何楚卿说。”

他对他的称呼骤变,也就顾一盈没觉出异常来。

她愤愤地在两人之间看了一个来回,跺着脚消失在了拐角,紧接着,车门“砰”一声关上了。

一种不可言说的气氛在相对无言的二人之间蔓延开。

何楚卿将自己的后背紧紧靠住砖石墙壁,没抬眼,像立在高堂等候听审。

接着,顾还亭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鲜红的卡片递过来:“订婚宴的请帖。你们兄弟二人的。”

那红,新鲜得刺眼。

何楚卿机械地接过来,仇敌一般盯着上面订婚双方的姓名不作声。

顾还亭扫了他一眼,就要走。

何楚卿不受控制地伸手攥住了他的衣袖,说:“不是说...我们照旧吗?她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我...我们还是互相的——”

顾还亭看向他:“互相的什么?”

“...情人。”何楚卿怔怔地看着他。

他到底知羞,没法风雨不动地说出这么不知廉耻的话,难捱地低下了头。

顾还亭看了他一会,启唇说:“何楚卿,你是知道的。我认定的人只会有一个。”

何楚卿这才彻底冷了下来:“什么意思?你不要我了吗?”他手忙脚乱地胡乱擦了脸,很快又湿了。他觉得狼狈,不由带着哭腔道:“我就知道。其实,我终究是配不上你的——”

顾还亭忍无可忍,上前一步用虎口抵住他的下颚,双指捏住他的面颊略抬起来,埋头吻下来。

何楚卿无力地张开嘴回应。双手从风衣里探进去,死死地攥着司令的后背不肯撒手。

漫长的缠绵持续了许久,顾还亭生生给他推开,重申:“意思是,如果你这么想和我搞一段婚外情,我不妨全权随你指挥。”

“可是你说过...”何楚卿双眼红肿,“人心总会变的。我为你考虑,又有什么错?”

顾还亭仓促地笑了一下,说:“是。总会变的。还是你大度。赶在变之前,巴不得诚惶诚恐地把我送出去。”

何楚卿慌不择路:“...我爱你。”

顾还亭静止了一刻。

随后,他说:“多谢。那么,我的订婚宴,请你务必要来。这是最刺激的场合,希望你喜欢。”

司令一松手,何楚卿径直脱了力。

在他离去的背影前,这一身定制的衣服再金贵,何楚卿也顾不得一点,直蹭了一后背的砖灰。

汽车发动的声音响过,绝尘而去。

匆遽的脚步从另一侧响起。何楚卿抬头看去,见到柳兴萼赶来,一瞬不瞬地惊讶地看着他倚靠在墙。

柳兴萼上前去把人撑起来,问:“这是怎么了?”

何楚卿任凭他把自己架起来,总算能站好。此时,别说是柳兴萼,就是杨德晖站在他面前对他来说也是一样。

他说:“谢谢你。”旋即抽出胳膊来,旁若无人地离开了。

柳兴萼静默了一会。他原本是为结识顾司令,一路小跑着赶过来的。谈话他仅听见了最后两句话。

他原本在想,何楚卿到底是做什么才有幸和顾还亭相识的?原来靠的是这一张脸。

也不过如此。

北宁的十月,过了秋分还留有余热。

薛麟述跟在司令身后进了扰攘的饭店,意料之中地收获了不少频频侧目。司令由侍应引上楼的功夫,薛麟述四处扫了扫,看见报架上立着的报纸首页就印着江媛挽着顾还亭的照片。

他留意了一下报社名字——北宁时报。这可不是什么小报社。消息一个人一个人地洪泛开,没什么能瞒过别人的耳朵。

傅月襄和白鹭已经到了。

顾还亭进门时候,白鹭才放下报纸,跟傅月襄一起站起身来敬了个礼。

礼数周到不妨碍他嘴贱,白鹭接着说:“大司令啊,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怎么你看起来好像不太爽?”

顾还亭没理他,对二位师长说:“都坐。”

傅月襄一周能跑五天顾府,看见顾还亭,他恨不得像见了亲哥一样热络。当即替他回怼道:“你爽,你最爽。三十多了喜迎第二春,没人能比得上。”

白鹭和何辰裕的往来在北宁早就不是秘密了。

白师长威胁的目光多扫了傅师长两眼。为了顾一盈,傅月襄巴不得地和顾还亭扯了一条裤子穿,这狗腿的模样他是半点看不上。

薛麟述先让侍应退下,自己包揽了倒酒的大任,给诸位将军满上了。

顾还亭被军务耽搁了一段时间,早叫二位师长先点上了菜,人齐了,才开始端上。

等到菜品齐全,关上门,屋内除了当兵的再没别人,他们才没有顾忌地说起话来。

自从白鹭那日挑事起,傅月襄作为旁观者,算是彻底看透了,白傅两军再倾轧也是自找麻烦。加上他倾慕顾家那位独特的小姑娘,索性即刻做东,将白鹭和顾还亭请到一张饭桌上来。

此后,虽然他们仨仍有嫌隙,但到底统一了战线。

如今,顾司令将要成婚,北宁又在举国眼皮下盯着,只等预备通商口岸的文件。

北宁驻军成了瞩目的焦点,他们仨身上的压力,自然不会小。这节骨眼,顾还亭请来了二位师长用餐。

“你们来时候看见了吗?”傅月襄坐在另两位中间,说:“隔壁坐着的是那商会会长柴隆昌。边儿上围一圈为商的、为官的,从调查局到北宁政府,不堪入目。”

白鹭跟傅月襄碰了杯:“反正我们驻军的是不屑于跟他们搅在一起。你放心,”他又和司令碰了一杯,“从上到下,我管的严着呢。”

顾还亭点了点头:“再往后,这饭局上就该有番邦人了。”

白鹭说:“通商罢了,由他们来。你虹海都没怕过,还怕这个?”

傅月襄摇了摇头:“我看未必是怕不怕的问题。”

“这几年打仗,别提发展,人民安全都成问题。贸易不求自由,只求一个公平。增设通商口岸没关系,政府那边怎么增设才是问题。”顾还亭说。

“就怕大总职会急于求成。”傅月襄看着杯中酒,若有所思。

何楚卿已经三天没和顾还亭见面了。

说不想是不可能的。

他是知道悔改而没法悔改,只好成天给顾司令写信。信里详述了今天做了的事和明天要做的事,絮絮叨叨,间或夹杂着不正经的荤话。

但顾司令没有回过。

和何辰裕住在一起,何楚卿又不能太放肆,只每天挑了他唱戏的时间出来喝酒消磨惆怅。平日里,正经的时候何楚卿从来没有想到过白昭洋,论起吃喝玩乐,白家大少爷倒是头一个人选。

俩人凑在一起,三天就喝了两顿,平均每顿四个小时。

和这等混子在一起,何楚卿自在多了。

不论是何辰裕玩命的事还是顾还亭爱搭不理,他都能泡在酒精里慢慢接受了。

简称,醉生梦死。

这天,何楚卿到了包厢多时,白昭洋还没寻到地方。他无可奈何,下去接到人,先是毫不留情地喷:“你家司机好眼力,这么大的招牌都找不到。白兄,玛港时候捡流浪汉的毛病又犯了?大道上拿根棍敲两下,就能当成你白家的司机?”

了解了何楚卿比玛港时候的脾气好多了,白昭洋就更装腔作势:“师弟,你不懂。助人一臂之力,胜造七级浮屠...”

何楚卿:?

那原话是这么说的么?你这浮屠造的未免太容易了。

说这话,二人走廊穿过。

前方包厢开了一扇门,走出一个服务生。何楚卿多瞟了一眼,却看见顾还亭坐在那屋中圆桌上首,正带点笑意地谈天。

他脚下一停,白昭洋随着也看去,当即叫到:“哎?那不是我堂兄么?”

白鹭正巧坐在能和他对视上的角度,也看见了他。

何楚卿挪不开眼,直到顾还亭朝他掀起眼皮。这一眼冷静又严肃,没留给他半点遐想的空间,更别提传达点几天不见的思念。把何楚卿登时打回了原型。

白昭洋脚跟点地,转了一圈,径直抓着何楚卿的手臂给抓进了屋里来,另一只手去和白鹭相握:“堂兄,有阵子不见了。”

说完,他又对着屋里其他两个人点了头:“司令,傅师长,无巧不成书啊。”

整个屋里就他一个大傻子。

两位师长多少都对何楚卿和顾还亭的关系有了解。眼下,又正好是顾还亭筹备婚礼的时候,不知道他二人现在怎么相对?

傅月襄还算不动声色。

白鹭看见何楚卿,有点尴尬,先去瞧了一眼顾还亭。

“对了,”白昭洋才要给白鹭介绍,“这位是我朋友——”

白鹭虽然不了解他们二人的状况,也看得出顾还亭炯炯锁在何楚卿身上的目光。他先一步强行攥住了何楚卿的手,上下晃了晃,有意地还亲昵拍了拍何楚卿的肩膀,说:“我认得的,何先生么不是?好久不见,好久不见了。”

白师长的话是对何楚卿说的,却扭头朝着顾还亭挑了下眉毛。

傅月襄飞速瞥了一眼顾还亭,提前在心里给白师长默了哀。

接着,就听白昭洋恍然大悟道:“哦对!焉裁他兄弟是你的情...”

白大少爷张嘴就来,戛然而止,气氛诡异地静默了一秒。

傅月襄挺身而出,立马凑上去也握手:“对对,是朋友。我和何先生也吃过几顿饭,大家都认识。”

说完,他自豪感油然而生。

漂亮,这话说的漂亮。没他这伙人早就散了!

最后,顾还亭才看够了何楚卿的局促,起身走过来。

何楚卿忐忑地等候着,他的视线下移,苦大仇深地盯着地毯,不知道的还以为饭店的地毯是偷了他家的。

虽然没抬头,顾还亭的举动他却都晓得。

司令先和白昭洋寒暄了两句,接着,视野里出现了司令那双遒劲的手。

“何先生。”顾还亭说,“你我也有阵子不见了。”

何楚卿抬眼看着他,才抬起手,顾还亭就不耐烦了似的敷衍地攥了一把他的指尖。

触感消失了,力道犹在。

再出门去,何楚卿已经失了找乐子的兴趣。

他草草比了个手势,跟白昭洋说:“我去一趟洗手间。”

洗手间内空无一人。

何楚卿撩了两把水,潦草地洗了脸,顺手将发丝往后顺了一把,露出光洁的额头来。他失魂落魄地用手帕胡乱擦脸,也不管还有水珠挂在下颌,又心不在焉地把手帕塞了回去。

他想,真狠啊,顾还亭。

倘若不是许多人知道他们的感情,单看司令对他的态度,简直要以为一切亲昵都是自己的错觉。那相爱,真的不仅仅存在于梦里吗?

又或者他根本不在北宁,还在虹海。不过做着一场荒诞的经年美梦,其实他和顾还亭还根本没有重逢。

正出着神,一只骨节分明、有力的手掌,覆上了他撑在水池边缘的手。

抬头望向镜中,顾还亭已然立在他身后。

司令另一只手搭上了何楚卿的肩,将他整个人容纳在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