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饮眼神骤然一凝。
拿起放在沈湖腿上的卫星电话。
陆子饮沉默低头看了屏幕上的信息好一会。
抬起头，缓缓问道：“沈哥，你是觉得……这道信息是十二道金牌？”
沈湖轻笑一声，摇头：“难说。”
陆子饮深吸一口气，眼神浮现波动，摇了摇头，坚定的语气透着丝犹豫：“不可能！首长们不会是这样的人。”
“重点不在于某个人会是什么样的人。”
沈湖睁眼侧目，漫不经心地说道：“重点在于现在我们有了死的理由，任何一方势力都可以刺杀我们然后轻松嫁祸给高层。换句话说，我们的行为相当于给了每一方敌对势力一把刀。”
陆子饮喉咙一塞，无奈叹气：“沈哥，你既然知道后果这么严重，昨晚又何必……”
“我只是在做我应该做的事。”
沈湖语气并没有不耐烦，但明显不想听到来自自己最好朋友的指责，粗暴打断了陆子饮，语气漠然：“作为一个高度集权的国家，超凡暴徒已经嚣张到这个地步，唯一没有出兵镇压的理由，只可能是没有理由，即没有一个能够名正言顺镇压超凡暴徒乃至以太暗网的借口。”
沈湖说到此处，神色一冷，眯起眼继续说道：“国家高层绝对以为，以太暗网很快就会露出破绽，自己触犯以太条例，献出这个借口，可偏偏三年过去了，别说以太暗网，就是任何一个规模超过千人的超凡组织，都未曾直接伤过平民，即便是误伤事件也屈指可数。”
“不仅如此，以太暗网的势力还在这三年里呈几何式增长，几乎要成为国内超凡界的代名词——这已经显而易见了，以太暗网绝不是什么纯粹的民间组织，背后一定存在具有高度政治素养的野心家，否则不会这么能忍耐，更不可能对基层拥有如此恐怖的掌控力。”
沈湖漠然的神色闪过一分愤慨，身下的拳头缓缓攥紧，语气中充满焦虑：“我知道，我能分析出来的事，高层的前辈们一定也都知道的清清楚楚，很可能早就摒弃了以太暗网主动露出破绽的侥幸心理。”
“可问题在于高层的目光始终放在国际上，放在国与国，普通人与普通人之间的争斗……这没错，或者说在三年前这完全正确，但现在是三年后，时代再一次变了！”
“高层根本没有意识到一旦纵容超凡组织发展下去，将会造成多么恐怖的影响，一些高层甚至想着利用超凡者与马斯克对抗……荒唐，简直荒唐！马斯克敢用超凡者当筹码，是因为马斯克他自己就是超凡者，而且很有可能是当今世界上最强的以太超凡者！”
陆子饮沉默地听着，不时把手放在沈湖肩膀上轻拍。沈湖则是越说越怒，最后更是把腿放回地面，猛地一肘车窗，直接将摇摇欲坠的玻璃击碎，低喃似的怒骂：“已经都到了这个地步，高层竟然还以为超凡者仅仅是一把过于锋利的剑……美国霸权的解体真是让从上到下所有人都失去理智了！超凡者哪里是剑，分明是一头在逐渐苏醒的钢铁巨兽，如果再不进行限制，不以破釜沉舟的态度镇压他们，再过十年……不，再过五年，我们的国家……我们的国家……”
沈湖的瞳孔忽然再度涣散，声音愈来愈小，低着头的陆子饮抬起脑袋，轻声安慰：“沈哥，你说的这些，兴许高层也曾考虑过呢？只是与马斯克进行星际竞争才是现在的主要矛盾，所以高层才想在压制超凡者的同时尽可能利用，等到彻底斗垮了马斯克，重建了全球秩序，再对超凡者……”
沈湖突然失笑：“等到彻底斗垮马斯克……”
陆子饮抿了抿嘴，听到沈湖开口，立刻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沈湖缓缓侧目，眼神复杂无比：“即便是在冷战最激烈的时期，美国也有反垄断法。”
“子吟，如果你真的觉得存在一个天下无敌的世界，并且这个世界是一个乌托邦，那我还是蛮失望的，有一种这么多年和你说的那么多话，都白说了的无力感……”
陆子饮心头微颤，忙解释：“沈哥，我不是这个意思……”
“算了。”沈湖轻轻摇头，自嘲一笑，“别当回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观点，这很正常，我只是心情低落，你就当我在胡言乱语。”
沈湖这么一说，陆子饮心里却是更别扭了。
虽然平时私底下一口一个“沈哥”叫着，但是这么多年过去，真切感受到自己思想在慢慢成长的陆子饮，对于沈湖心中多少存在着一份对待老师的情谊，故而此刻被沈湖否定，陆子饮着实感觉到了浓厚的挫败感……
“别发呆了，动身吧。”
沈湖一脚踹开破败不堪的车门，陆子饮听到动静醒过神，压下心中的复杂情绪，紧随其后探出身子，声音微有沙哑，问：“去哪，帝都吗？”
往自己双手上哈了口热气，沈湖搓着微冷的手心，长呼口气，拖长尾音摇头道：“现在去帝都是完全找死呐……马斯克，全国各地的超凡暴徒，还有以太暗网，多少人盼着咱们死。”
“不回帝都，那去哪？”
“先回来时的那座县城吧。”
沈湖语气变得严肃，沉声道：“把那三个孩子带上，之后再说去哪。”
陆子饮面色微变，不解问：“带上那三个孩子……为什么？这不是徒增累赘吗。”
顿了顿，沈湖稍微整理了番思绪，回答道：“两个原因，一是章小岭那孩子作为亲眼目睹全场战斗的参与者，大概率能给我们提供一些很有用的一手情报。要知道，发生在那座县城的战斗，某种意义上是这场全国镇乱行动的第一战，如果没有这一战，我也不可能提前仓促执行原本计划好的镇乱行动，所以弄清楚这场战斗的前因后果格外重要，甚至不夸张的说这关乎于这场镇乱行动的性质与历史地位……总之，我必须问清楚这件事，否则实不甘心。”
陆子饮轻轻点头，若有所思，同时问：“那第二个原因呢？”
“第二个原因……”沈湖低声重复，再度长呼了口气，然后笑道，“第二个原因算是出于纯粹的私人感情吧，在我看来，既然那三个孩子是货真价实的荧东人，那我这个荧东舰队总司令就有责任把他们带回荧东……将他们丢在这，我实在于心不忍。”
陆子饮又沉默良久，然后忽地笑了，绕过车身走到沈湖面前，手搭在沈湖肩膀，正色道：“说实话，沈哥，我觉得相比第一条，这第二条理由对于咱们荧东人来说更有说服力。”
沈湖闻言眼神陡然一凝，旋即又浮现出些许哀色，想要叹气，到了嘴边却又变成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他点了点头，长长慨叹一声，望着灰蒙蒙刚浮现些许晨光的天空，半分无奈半分感慨的跟着笑道：
“我也这么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