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
良久的沉默。
并不算宽敞的地下会议室落针可闻,只有各方大人物的呼吸声,无数道犀利中透着凝思的眼神于半空交汇,短短几秒,全华夏最有权力的几十人,就在无声中站好了队。
“我不同意!”
少壮派的代表人物郑笠再度率先表达了反对意见,声音冷冽而坚决:“这相当于变相承认了沈湖的自作主张,某种意义上等同让军人干政!”
“我虽然也是军人,但我坚决反对这种极可能会打开潘多拉魔盒的妥协行为,一旦开了坏头,今后若有军官效仿,同样先上车再补票,是处决还是不处决?恕我直言,某些事情必须遵守程序正义原则,就算有益无害,也必须受到惩罚,不然一定会给未来埋下无穷隐患。”
“说的不错,郑将军,你的观点我很赞同,但是与我提出的计划并不存在冲突。”
不等其他人开口,莫武掂便淡然道:“我方才只是说要利用这个机会,这个难得有充裕理由对超凡暴徒发难的契机,从没有说过要对沈湖司令的违纪行为视而不见。”
“不过话说回来,相比超凡暴徒这一当下的主要矛盾,就算视而不见又能如何?平心而论,无论是在座的各位,还是身处最基层的同志,恐怕都对超凡暴徒充满怨言吧?所以在我看来,为了不让这难得的机会从指缝溜走,我们大可先对外声称汉一团的行动得到了国防部授权,等事后一切安定下来,再对沈湖司令进行重罚……”
郑笠脸色一下子变冷,沉声打断:“莫将军,请你不要和稀泥!这样处理沈湖与纵容何异?除了骗骗自己,改变不了任何结果!”
“……郑笠将军,我还没有说完。”莫武掂像是料定了郑笠会急着驳斥,故意停顿一下,然后把郑笠噎了回去,才是不急不缓的说出后半句,“我刚才已经说了,只是对外如此声称,实际上的惩罚当然要有,而且我认为一定要重,只是国内当下的局势大家也都能看到,说一句内忧外患绝不为过,而沈湖司令作为立下过赫赫战功的英雄,如果这时候公开进行严肃处理,一定会对全军士气造成巨大的打击,相较之下实在是得不偿失。”
“因此我提议,只暂时剥夺沈湖司令对汉一团的指挥权,不作其他任何处理,一切都等战后再谈。而且剥夺指挥权这件事不能做的太明显,最好是以调沈湖司令回防荧东为由,不仅名正言顺,而且退一万步讲就算沈湖司令真有歹意,也不可能有拒绝的理由。”
“我赞同莫同志的提议。”
最高首长缓缓开口表态:“不仅有理有据,而且考虑到了各方各面,一环扣一环,能够短时间内拿出这么一份近乎完美的作战计划实不容易,如果其他同志没有意见,我认为会议可以进入下一个讨论阶段了。”
郑笠闻言顿时心头一惊,急劝站出道:“首长,这个先例绝不能开!私自调兵——哪怕仅仅是一个连,从开国时期起都是红线中的红线,更何况沈湖私自调集了整整一个团的兵力!而且他还是封疆大吏般的人物,如果为了所谓的大局,就直接妥协,那么沈湖今后一定会得寸进尺,等他回到荧东,更是虎归南山……”
“郑笠,你过分了!”
国防部长突地厉喝,从会议开始,他就对郑笠的种种发言极为不满,此刻见郑笠捅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干脆直言骂道:“沈湖的舰队总司令,是在得到最高首长点头的情况下由国防部直接任命,如果你不信任沈湖,那你还不如直接说不信任我这个老头子!干脆咱们直接换个议题,讨论讨论下任国防部长该由谁来担任!”
郑笠丝毫不怵,神色一冷,当即反问:“倚老卖老,靠资历压人,这就是华夏的同志应该有的样子吗?”
“好了!”
最高首长一声低喝中止了这场争吵,扫过会议室中绝大多数保持沉默的高层,双手轻扶桌面,凝声下了决断:“时间紧迫,没有那么多时间容我们讨论,既然绝大多数同志都没有意见,那么就按莫武掂同志提出的计划执行,现在立刻将驻守在华北平原的主力全部调往广城,同时用卫星电话联络沈湖,让他必须在上午十点之前将指挥权移交给汉一团团长雷黎铭,不容半点耽搁,如果他再擅作主张,或者干脆抗命……直接按叛国论处,没有任何商量余地!”
所有人神情一肃,心中明白,最高首长这是已然对沈湖产生了提防之心。
“莫洪擂!”最高首长突然喝道。
“在!”
“你作为超凡军总司令,我命令你立刻立刻远程调动散落在全国各地的超凡军队,兵分五路,务必在今天中午十二点之前,将以太暗网布置在南方的一百三十七个驻点,全部拔出!”
最高首长神情沉重,终还是当众打出了这张王牌。
莫洪擂当即绷直身体,行军礼,面无表情应答:“是!保证完成任务!”
……
……
“沈哥,回去吧。”
广城,周围一片火海,沈湖随意坐在一辆报废的面包车里,望着破碎玻璃车窗外的激烈战斗,微微失神。
“沈哥,沈哥?”
陆子饮轻轻摇晃,沈湖瞳孔凝聚,侧头看向一脸忧虑的陆子饮,缓缓道:“我不是让你把卫星电话扔了么?”
“沈哥,你冷静点。”陆子饮满脸苦涩,把卫星电话翻转,放到沈湖腿上,极力劝说,“国家已经决定出兵,咱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要是再不撤,咱们可就真成叛军了。”
“撤……”
沈湖轻喃自语,忽地失笑:“你竟然觉得,我们还能撤得出去?”
陆子饮一愣,心中慌得一突,紧张问:“沈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这广城里的几大超凡组织不都已经让咱们灭了吗?这一路走来也是没人敢拦,虽然同志们确实是消耗不小,但撤……应该还是能撤的了吧?”
轻闭上眼,沈湖紧了紧身上的军大衣,两腿翘在车窗前,语气随意:“汉一团想撤,自然没人敢拦。”
“但是咱们两个要想撤回帝都,不说九死一生,至少也得经历九九八十一难,而且就算到了帝都,能不能取得真经……呵,那也是个未知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