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风看着段鹿棠,见他嘴角还冒着血珠,便道:
“罢了,听说今晚有大戏可看,是什么大戏?你带我去看看吧?”
段鹿棠突然面露笑意道:
“你不怕了?愿意与我一道游街?”
李清风一言不发,转身捡起面纱戴上,便往人群走去。
段鹿棠跟上来,两人肩并肩往南街尽头走去。
段鹿棠看到街边摆了面具,为了安全,他顺手买了一个狐狸面具戴上,便立即追上了李清风。
他试探着去牵李清风的手,李清风抿嘴一笑,不经意间把手抬起来撩了撩头发。
段鹿棠有些窘迫,等李清风放下手时,他又再次伸手去牵她,却又不敢太放肆。
李清风却笑起来道:
“你看,那南街尽头为何如此灯火通明?想必大戏便在那儿了。”
她说着,自然而然把手放进了段鹿棠的掌中。
段鹿棠有些受宠若惊,紧紧捏住她的手,眼中的笑意藏也藏不住。
一路上,李清风看见什么玩意都想要。
只听见一个娇俏而无忧的声音和一个愉悦而宠溺的声音传来:
“夫君,这个茅草编制的兔子甚是可爱,可否给我买?”
“当然。”
“夫君,这根簪子与我的风格甚是相配,可否给我买?”
“我也觉得相配,买。”
“夫君,这玉石看起来成色不错,碧玉碧玉的,打个簪子,再加个镯子,配成一套,我很喜欢。”
“夫人喜欢的,必须买。”
“夫君,这一对灯笼好生精致,但要猜对店家的十道谜题才能拿到,夫君帮我。”
“好,夫君帮你。”
……
“夫君,那糖人做得如此好看,让师傅做一个你,然后再做一个我,可好?”
“自然好。”
“夫君,我腿疼,腰疼,头疼,哪里都疼。”
段鹿棠笑得灿烂无比,几乎那面具都遮不住他的笑意,他道:
“那……夫君抱你!”
说着便不由分说把李清风抱起来。
李清风仰头看着他道:
“夫君,这条街有多长?”
段鹿棠回答道:
“越长越好。”
李清风道:“我也是陪夫君逛过长街的。”
“夫人欢喜,我便欢喜。”
“夫君,那边为何如此热闹,你放我下来,我们去看看。”
“不疼了?”
“夫君抱过了,便不疼了。”
段鹿棠眼眸都要溢出水来了,他只以为李清风应该是想通了,愿意和他亲近。
至于往后,他们假装不认识,背地里却还是夫妻就好。
这时,阵阵欢呼叫好声传来。
段鹿棠与李清风抬眼看去,才发现到了南街“戏场”了。
这戏场宽阔无比,被铁栅栏围着。
一群衣着华丽之人围在栅栏旁边,欢声笑语,逍遥自在。
栅栏中间十几名公子骑在马背上,他们手上都牵着一根长长的铁链,每根铁链的另一端拴在一个趴在地上的“狗”身上。
李清风与段鹿棠好奇,便也挤进人群去看。
这一看,两人皆是震惊住了。
原来那远看趴在地上像狗一样的“东西”,竟然是一个个十三四岁的孩子。
只见那些孩子眼神充满恐惧和茫然,任那铁链拴着,时刻准备着奔跑。
段鹿棠和李清风相视一眼,眼中皆是不解。
段鹿棠便问旁边的一个公子道:
“这位兄台,听说此处是演大戏的,这是演的什么戏码?我们夫妻经商从锦州来此,看见热闹,不免好奇,又不知此中乐趣,还望兄台告知一二。”
那男子见段鹿棠虽戴了面具,但衣着不凡,说话也是彬彬有礼,知道来此的皆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于是热心道:
“这时京都城中最精彩的“赛狗”大戏,当然精彩了。”
“赛狗?可我怎么没看见狗?”
“那链子拴着的不就是?哈哈哈!”
“哦!!!是我见识短浅了。还请问公子,这赛狗,都是怎么个赛法?”
“各家公子牵着自家的狗,哨声一响,打马奔去,哪家的狗先围着戏场跑完一圈,哪家便是赢家。”
“赢家有什么好处?”
“黄金万两。”
“哦,那为何观看的都是些如您这样的高贵之人呢?”
李清风抬眼看去,只见栅栏边围着的,无论男女老少,皆是衣着华贵,一看便是富贵人家。
那男子不屑说道:“既然有输赢,自然便有赌狗之人,普通的贱民,又哪里来钱赌狗?”
段鹿棠与李清风假装恍然大悟般点头。段鹿棠道:
“原来如此,果然有趣啊,那祝兄台旗开得胜,中个好彩头。”
“这位公子和夫人,你们不赌一把?到那庄家的桌上投注就可以了。”
段鹿棠笑道:“多谢兄台,在下初到此处,不知哪家有优势,便先看看再说。”
说着两人往另一边走去,只见那些拴着孩子的铁链已被套在马鞍上。
这时,只听一阵哨声响起,众人齐齐欢呼。
一阵皮鞭声响起,只见十几匹马儿嘶鸣着奔跑起来,只听锁链哗哗作响。
那被锁链牵着的十几名孩童极力提高速度,可是人哪有马快?渐渐地,便见几个孩子已被锁链拖在地上,又被后面的马儿踩踏。
断断续续的悲喊声传来,可是那悲喊声,早已被场外的喝彩声和欢呼声掩盖而去。
李清风拳头捏紧,额头青筋直冒。
他低声道:“这种草菅人命之事,官府为何不管?”
段鹿棠道:“你仔细看看那些坐在马上的人,都是些什么人?”
李清风这时才认真去看那些跑到终点停下来的公子。
这一看,她更加愤怒了。
“里面,竟然有几个是皇子?”
李清风不可思议道:
段鹿棠道:“相王也在。”
李清风道:“二、三、四皇子也在。”
段鹿棠道:“还有国公家的公子们。”
李清风突然看着一处道:“那女子是……合秋郡主?”
段鹿棠悠悠道:“所以,哪个官府能管?哪个官府敢管?”
李清风轻叹一口气道:“他们怎么忍心?那些孩子,怕是死伤过半了。”
段鹿棠道:“可否救他们?”
“如何救?”
这时段鹿棠又走进人群,找到了刚才那个男子,那男子兴奋道:
“兄台,借你吉言,我真的中彩头了,前几日我斗蛐蛐输了,斗鸡也输了,没想到今日赌狗竟然赢了。”
段鹿棠拱手道:“那便恭喜恭喜了。”
那男子又道:“此前卫公子带我赢了一次,今日这二皇子又带我赢了一次,看来,本公子要转运了。”
段鹿棠假意笑道:“那再次恭喜兄台了。敢问兄台,这比赛完了,那些孩子,怎么处置?”
“你说那些狗啊?那是贵人家的家奴,死了便抛尸乱葬岗,活着便医治医治,下次还能用。”
“哦!他们的父母为何让孩子来此?”
“嘿……赢了的,主家给的赏钱多啊,他们一家人怕是五年都吃不完了。”
“你看这次,二皇子的狗赢了,穿金戴银,多么威风。”
李清风和段鹿棠抬首望去,只见有人抬出戏场中的尸体。有人在给活着的孩子发赏钱。
段鹿棠牵着李清风,轻声道:“救不了,我们先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