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跳下马,以极轻的步伐向着营寨方向飞去。
军营重向来十里一岗五里一哨,为此,她特意放弃骑马,只身向着那处萤火灯光处飞去。
并于百步之外停了下来,整齐划一的巡逻士兵,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巡视,忽然,她的瞳孔猛的一收,有急促的马蹄之声向着此处疾驰而来。
雁丘急忙隐身于不远处的石丛之后,侧耳听着那急促如罗锣鼓密集的马蹄之音。
不多时,百步之外的营帐里起了阵喧嚣之声。
隔着红艳艳的烈火,便见一人独臂挺胸缓步踱出营帐,虽是半夜,仍是一身银甲战袍,并不像是刚刚睡醒之人。
他面色有些沉郁竟无一点猛将的戾气,偏偏生出一些书生的羸弱之感。
这人雁丘是见过的,不是别人,正是长宁之战下赫赫战功裴嵩。
雁丘的心猛的一跳,一种不好的预感浮上心间,那种感觉像是一叶扁舟迷失于苍茫的大海之巅峰。
不多时,便令人烦躁的急促马蹄缓缓进入了众人的视线,只见一身着黄色马甲的男子手持着一卷黄色的布帛跳下马。
还未入营,便扯着尖锐的嗓子高喝一声“榆林军元帅裴嵩听旨”
雁丘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骑马而来的人是个太监,只是为深更半夜的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值得这样兴师动众的跑来传旨。
她略略上前几步,仔细观察了下那宦官的背影。
虽说衣冠还算工整,却是明显风尘仆仆,在见到他裙摆下方还有点点血迹是,她的瞳孔紧紧一收,心中咯噔一声,心道,难不成帝京出事了?
此处距离帝京快马也要十日的路程,想来这人应该不是别人冒牌的。
那宦官似乎是等着裴嵩上前来下跪接旨,一直站在那里并没有进营内。
想来也是得到上面人的命令,有些话必须当着众人的面讲。
雁丘猛然转头,只听得又是一阵紧密如鼓点的急促之声,而次的声音显然要比刚刚多了些人。
那宦官似乎也听到了这马蹄之声,他脸色略有些慌张,背对着雁丘的身后,忽然不可控制的颤抖了一下。
他的头轻轻一偏,眼中尽是似死如归的熊熊烈火。
只见他看也不看还未行至跟前的裴嵩,一把将手中的那明黄色的包袱一拉,露出龙纹云雾的背景图,振臂一挥,高高举起,以极其尖利的,宦官独特的声线如一把锋利的闪着阴森寒光的锥子刺破这阴暗飘雪的夜空。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秦王凤萧谋逆,现着令榆林军将士即日起南下救驾钦此!”
“啊”
那宦官的胸前突然插上一支羽箭,一箭穿胸而死。
而他的声音早在那箭矢没入胸腔之前,传遍了整个营帐。
又是半夜,极其安静,想必在此山脚之下驻扎的十万兵卒都已听见了秦王凤萧谋逆这一句话了。
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便已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了,众人皆知裴嵩曾经是凤萧手下的将领。
但这榆林军与长宁不同的是他们并非是凤萧嫡系亲兵,当然对裴嵩的信有力也仅仅限于是朝廷派来的空降将军。
而早在那箭矢射出之前,雁丘已看见玄林一身是血手持弓箭……
此情此景若有是人再敢为凤萧辨别,怕是会引群起而攻之。
裴嵩眼中尽是无尽的苍凉之色,他何尝知眼前这一切是有人故意为之,他又何尝不知这宦官并非是宫中派出的。
只是大庭广众之下,殿下的亲卫当众杀人,这一点便是有人怀疑这封圣旨是假的也来不及解释了。
这些常年于战场厮杀的将士儿郎,脑筋与脾性都是一块石头,只相信自己听到的。
而身边那几个副将,早已有些恼怒这意。
今日午时过后,便有人以特殊的渠道传来消息,说是帝京那边有圣旨亲传,让全军上下整装听令。
没想到这一等就是半夜,竟然还在他们面前演了这样一出戏码。
裴嵩的眼睛血红,胸腔起伏着,一言不发。
而身后的另两名副将,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道“裴将军,兄弟们都知道你与秦王殿下的关系,但如今不同了,他现在是造反谋逆之人,你是我天朝戍边将领,军令已出,若您再不传令下去,那么我等便要得罪了。”
裴嵩深深的看了这两人一眼挥手道“将那些反贼给我抓回来。”
“是!”
而玄林那边似是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如此,他看了一眼裴嵩,高喝一声“撤!”
便全速打马前去。
而此时军营阵地的弓箭手已备,只等着一声令下,便将数万只箭矢射向那一支只有五人的队伍。
裴嵩艰难的抬起手,许久不肯落下,却不知是谁发出一声“别让那些人给跑了!”
闪着寒光的箭矢破空而过,密集如雨般的落向正在策马急去了的玄林。
只见几个落于身后的护卫,中箭落马。
玄林一边挥舞着长剑,一边想调转马头,将那两人给救回来,被前行的两人给死命拖回。
忽然听得一阵极响的轰隆之声,便见那军营上方的山顶之上,正滚滚而落的巨石,此刻正向着他们的方向砸了过来。
雁丘此刻正如壁虎一般贴在山壁之上,在裴嵩身边的几个副将眼睛露出杀意之时,她便已猜到了,定是中了人家设计的圈套,裴嵩定会被逼的不得不下令将射死传令宦官的玄林一行人给捉拿。
她一人之力,定不能力挽狂澜,只是希望玄林一行人的马可以给力一点,她能做的就是制造混乱了。
裴嵩见此,眼睛突然一亮,他一面大喝着“有埋伏,布阵”
一面盯着黑漆漆的悬壁之上,某外扇动的微光,眼露钦佩之色。
只是可惜了那两个死去的同胞了。
裴嵩心里纵是难过,也不敢露出半分。
西梁皇权统治讲究的是平衡之术,如朝堂,如戍边军队,任何时候都不会出现一家独大。
便是当今朝局之中出现的这个问题也不过是战乱之后的将歇。
而这榆林军中,设一主帅,设五位副将。
其中四位是原云州戍边的副将,一位则前不久被杀死的郭京。
裴嵩此刻看似权力无边的主帅,若是这四位副将有心,一样可以将他架空。
所以在事情还未明朗之间,他不敢擅自做出决定。
便如同今日布下这诛心之计的人一样,想必他要的就是这个结果吧。
只可惜裴嵩并没有在最后关头糊涂,否则这帅印,怕是要易主了。
雁丘此刻悄悄的趴在军营处一角,以堆积的稻草做为遮挡,目光灼灼的盯着另几个帅营。
她刚刚从悬壁之上推下来的石头并未对榆林军造成任何损伤,只不过利用了空谷回响,显得声势浩大而已。
好在裴嵩反应极快,接着整饬弓箭手,派两队人马前去追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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