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次不要再做这么冒险的事情了。”姑娘说道。
他松了一口气,这一关算是过去了。其实刚刚说的那些都是他临时瞎编的借口,当时他不过是一时心急罢了。
他把手里的稻草人随手往地上一丢,自顾自的换起衣服来,这身衣服是他假扮陈愈疏的时候用到的,现在已经恢复原貌的他再这样穿未免有些不伦不类了,虽然这件衣服无论男女穿着都是说的过去的。
“人怎么样了?”他一边换衣服一边问道。
“自己看。”女孩不耐烦的回答道,说完就坐到桌边喝水去了。
他走到一个木箱边,打开箱子方平卿被人捆住手脚睡得正香。他蹲下身子仔细看着那张安静的小脸。
“匣子里的东西还能收回来吗?”女孩开口问道。
他沉默了一阵说道“谁知道那,反正我是没有办法的,那匣子你就好好收着吧。”
两人一阵沉默,空气仿佛停滞,时间的流动也变得缓慢起来。女孩倒水的声音在这样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悦耳。
“哎呀,怪不叶秉之这么着迷”他忽然开口说道“凑近了仔细看看确实漂亮的很啊。”
女孩瞟了他一眼“怎么假扮老色胚时间久了还真成老色胚了。”
他嘿嘿一笑“我是不是老色胚你还不知道吗?我的好珠儿。”
“师父,徒儿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
在不久将来将要揭穿的秘密就让他留到将来吧,现在我们都是好好的这就足够了。所有的隐瞒欺骗都是为了对方的话也许就成了可以原谅的,那些所谓的善意谎言不就是如此吗,说穿了都只是在欺骗。
我们总是找理由说服自己逃避,一次一次的擦肩而过因为鼓不起勇气所以一直在放弃到手的机会。谭谪是这样的,所以事到如今他也无法解决一切,他看不透自己的心,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为了谁,是自己怕死还是怕梁子宁死。
夜里的沉默思绪随着月亮逐渐西沉,等太阳出来的时候他还是选择了放弃,再等等吧,也许现在还不是时候。你只会越来越后悔,后悔不该如此拖沓,后悔不该放过一个有一个的可能,假如也好,若果也罢,这些都是不存在的。时间不会为了谁而重新来过,直到一方死去,另一方才会明白自己到底丢失了什么。
一众蓬莱弟子在谭谪带领下垂头丧气拖拖拉拉,总算是赶在天全黑之前回到了蓬莱阁。远远的就看见门口处一片火红热闹,一支送亲的队伍停在了蓬莱阁的门口。
没听过有弟子要成亲啊,再说了就算是要成亲娶得要不是玄门里的人花轿是不可能抬到这里来的。
这是个相当气派的送亲队伍了,红顶描金的轿子又气派又漂亮正正的停在门前,羡慕的一大帮蓬莱小师妹出来看热闹。用来装嫁妆的漆木箱子全都系着大红缎子一字排开足有二十口,有好事的弟子一一打开看过。布匹成衣,首饰胭脂,新作被褥,还有两面大铜镜四个大肚子花瓶,到都是些常见的嫁妆只是料子选的都是好的,想着也是废了一番心思的。
门口已经掌了灯,仿佛为了迎合一下这热闹的氛围,今天挂上大红的灯笼照的门前亮堂堂的。不少人都挤在门口,搬东西的搬东西闲说话的闲说话,莫非真是有弟子今日成亲?
走近了才知道这是陈愈疏的送嫁队伍,来到蓬莱并非走错了路而是来借人的。
芳华人杰地灵那里都好就是男人太少。家里一共一百多个汉子,家里的事情都忙不过来那里还有闲工夫跑去送嫁。可是你说家里闺女出嫁一辈子就这么一回(也说不准会不会有第二回)娘家让一帮妹子去送亲会不会被人家笑话家里没男人,是个好欺负的亲家啊,再说了那些嫁妆姑娘们也整不动啊,玄门保密又不能出去雇人,这可如何是好。
芳华的师尊们再三考虑决定出门借上几十个男人去给陈愈疏送嫁。借舟山弟子离兰州太远不划算,借随州的倒是近但是没几个正经人啊,也就是蓬莱还像个样子。
于是新娘子带着花轿嫁妆连同一张写给蓬莱师尊的信件一起被送上了纸舟,在三位伴娘的保护下直奔蓬莱阁。
蓬莱的师尊们是个好管闲事的老年团体,对方一表明来意立刻就行行行,好好好,让弟子把红灯笼挂上,把家里的男弟子都叫出来在门口排队站好,领着陈愈疏在门口一个个的挑。师尊们比新娘子挑的都仔细,个子矮的不要,长得胖的不要,有一个弟子因为眼皮上有一个痣被刷了。
师尊们满心答应等到了大喜之日由方平卿率领送嫁队伍先乘纸舟到达兰州内辖地,在由花轿抬着送进兰州府,保证风风光光和自家嫁女儿一个对待!还十分豪爽的送了一升珍珠给陈愈疏添嫁妆。
梁子宁当时也正在门口看热闹,虽然此时他更想躲在屋里烤火,可惜有人逼着他在这里吹冷风。
他本意是要留在蓬莱的,可是师叔非要拉着他走三说两说他确实是动摇了,想趁着大家不注意溜之大吉。
有弟子看穿了他的心思领着四五个弟子把他给捆了,绳子一头拴在他的手上另一头拴在了门口的石狮子上。师叔气愤的叫嚣换来一句“谭谪不让他走绝对是有原因的。”师叔心想反正清单已经到手了,梁子宁又一切安好自己何必在这受这个窝囊气所幸胳膊一甩走人了,留着梁子宁一个人坐在石狮子上风中凌乱。
守门的弟子一只眼睛盯着门前的康庄大道,一只眼睛盯着他,一举一动全都落在别人眼里。梁子宁是不会耍什么花招的,可是总是被人这么盯着实在是不舒服……
谭谪啊,你快回来吧!
东盼西盼总算是把谭谪给盼回来了,可是谭谪并没有示意弟子给他松绑,他只是默默地解开拴在石狮子上的那一头,然后他一指正站在一边说笑的陈愈疏“把她给我绑了。”
“啊!”
不醉楼的二楼,四个没吃晚饭的人面对面坐着,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谁也不敢说话。
梁子宁和陈愈疏都被绑着,梁子宁本来就被绑了一个下午了,又加上心里格外的相信谭谪因此也没感觉怎么样。可是陈愈疏六不行了。她可是穿着新衣服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代嫁新娘,现在就这么让人绑着和三个男子待在一间屋子了,这门窗紧闭的传出去自己可怎么做人啊,这不是摆明了要让楚科难堪吗。蓬莱那帮师尊也是,怎么就能同意谭谪就这这样把自己给绑出来啊,还有没有天理了!谭谪这个主事弟子已经成了蓬莱阁说一不二的主人了吗,他想干嘛就干嘛啊!
叶秉之心里着急坐在桌子边上不停的抖腿,五分钟问了三回什么时辰了。这一杯水还没凉透他就又开始问了“现在什么时辰了。”
“别急,还早着那。”谭谪回答道。
关键是能不急吗,媳妇让人攥在手里那那可是关系到一生幸福的大事啊,传出去要丢大人的,自家媳妇都保不住算什么男人啊,都怪这个谭师兄你没事老是拿我媳妇的剑做什么,你自己又不是没有。
想到这里秉之恶狠狠地瞪了谭谪一眼,谭谪惭愧的低下头倒了一杯茶水推到秉之面前。秉之看都不看一眼把脸别开了。
“那个.....我能问问这是怎么了吗?”陈愈疏试探着开口问道。
谭谪看了她一眼说道“为了避嫌。”
“避嫌?避什么嫌!”叶秉之没好气的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今天下午看到的都是假的。”
“我觉得把他俩都带来你能安心一些。”
“我安心不了!”秉之一拍桌子说道“今天晚上要是平卿回不来,我先拿你开刀!要不是你拿他的月盈他至于让人给绑了吗!”
“我也是一时着急,现在人没了我也很着急,既然对方已经说了会把人还回来咱们就信一回吧。”谭谪安慰道。
“不然你还有什么好办法!”秉之更加生气了,往日里的沉着冷静现在早就散的毛都不剩了。
“两位.....先听我说行吗”陈愈疏失去了耐心大声说道“你们到底怎么了?”
“我媳妇让你给绑架了!”叶秉之没好气的解释道。
“啊?”陈愈疏一脸的吃惊,这如果是她装出来的话那她的演技着实厉害“方平卿被我绑架了!你做梦了吧!”
梁子宁一脸震惊的望着陈愈疏,他与陈愈疏之前不过几面之缘今天他才知道对方居然是个敢和叶秉之叫板的姑娘,真是太恐怖了,也难怪苏尚晚要败下阵来,楚科最受不了这种类型。
“我这一天都在众目睽睽之下拿什么绑架你老婆!冤枉人也找到好点的借口行不行。”陈愈疏越说越激动,眼看着就要起身理论理论。谭谪立刻做起了调解人说道“你不要激动,是有人假扮你把方平卿给掳走了,我现在带你过来也只是为了为你洗脱嫌疑。”
“哦......”陈愈疏无话可说只好又坐了回去,心想也是自己倒霉,现在这样也好省的以后叶秉之自己生疑,时间久了就更说不清了。
梁子宁望着谭谪小声的问道“那我那?你带我过来又是为什么。”
“你是她帮凶。”叶秉之今天绝对是吃了枪药了。
“帮凶?这不可能,谭谪......我上午一直和你在一起你是知道的,你走了以后我就被你那个小弟子给绑了,你们家守门的盯了我大半天那,我怎么可能是她的帮凶吗!谭谪!你要相信我吗.......”
“我知道,我知道那不是你,我只想让大家都安心。你渴不渴啊,要不要喝水。”谭谪哄道。
“恩,好啊!”
陈愈疏在一边听着直翻白眼,这都是些什么人啊,平卿都被人绑架了还有心情在这打情骂俏,心真大。
时间一点点流逝,大概是认了命了又或者心里已经想好了报复手段,叶秉之已经好久没问什么时辰了,安静的屋子里蜡烛的火焰照的人昏昏沉沉的。
陈愈疏此时已经默默的躲在了一个角落里,装作睡着的样子,她能感觉到秉之冰冷的眼神不时的扫过她的脸颊。而梁子宁靠在谭谪的身上睡得口水都流出来了,他现在是一点都不着急的,反正自己又不是嫌疑人。
屋顶的细碎响声与远处的打更声一同响起。叶秉之跟着屋顶的响声一道移动最后停在了窗户旁边。
谭谪松开梁子宁手上的绳子把他晃醒示意他跟上自己,子宁点点头跟着他一起向窗边移动。屋顶的响声越来越大,透过月色可以看到有瓦片从屋顶坠落,砰的一下窗户被猛的从外面打开,一个麻袋被丢了进来。叶秉之没能接住麻袋落在地上里面传出方平卿的哀嚎。
秉之跑过去把人从麻袋里拉出来抱在怀里好一阵才回过神来,平卿也用力的回抱秉之他现在是又冷又怕,本以为自己这下凶多吉少却意外地回到了爱人身边,这种感觉就像是做梦一般,这回他死都不会放手了。
“陈愈疏就是黑烟!陈愈疏就是黑烟!”平卿不断的重复,如此重要的消息一定要赶紧传递出去。
秉之拍拍他的后背小声安慰道“不是,你别着急,那不是真的陈愈疏有人假扮她。”
确定是平卿以后谭谪和梁子宁立刻从窗口跳了出去,谭谪一手扒着屋檐脚下一蹬窗框直接上了楼顶,梁子宁则直接从二楼跳了下去。与此同时在不醉酒楼附近埋伏着的几十个蓬莱弟子立刻分成两队,一队直接闯入酒楼之中进行地毯式搜查,另一队则把酒楼围了个水泄不通。
谭谪一早就交代好了,子时一到无论对方来不来直接把酒楼给端了。
谭谪在楼顶转了一圈一无所获,他走到屋顶边缘对着楼下的梁子宁摇头,梁子宁则对着他摆手表示自己也没有任何发现。
酒楼里蓬莱弟子们把所有的犄角旮旯都翻遍了,什么床底下被窝里连同酒坛子里都没放过。除了撞破了一桩情爱之事以外其他一切正常。有的时候你不得不佩服蓬莱弟子的淡定与从容,他们闯进屋里把赤裸的男女从被窝扒出来丢在一边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该怎么搜就怎么搜。
酒楼里所有的房客都被揪了出来集中押到一楼厅堂里点了数对了姓名,等着谭谪过来发落。
等着谭谪从二楼破窗进来的时候弟子们已经搜的差不多了,叶秉之也已经领着平卿走到楼下了。因为平卿毫发无伤所以陈愈疏这个医师也就没有用武之地了,因此她依旧被绑着,站在厅堂里比那些房客还无奈。
房客们在睡梦中惊醒一个个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就被人逮到了一楼,身上全都只穿了里衣现在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在寒冷的夜里瑟瑟发抖。
梁子宁是最后一个回来的,他在不醉酒楼外围仔仔细细的看了一大圈一点蛛丝马迹都没看着,进门第一句话就是“我觉得他们不是从天上飞走了,就是还躲在这酒楼里。”
叶秉之在厅堂里走了一圈所有人他都一一看过,除了衣衫不整的房客就是一脸严肃的蓬莱弟子偌大的一个酒楼居然没有一个伙计,你觉得这可能吗?这酒楼绝对有大问题!
“继续搜!看看这楼里有没有密道。”叶秉之果断下令,十几个弟子立刻领命而去,这回他们连墙缝地砖都不会放过。整个酒楼被翻了个乱七八糟酒坛子全打碎了,浓郁的酒香从厨房里飘出来惹得几个老酒鬼直流口水。
方平卿则把所有人的脸都扯了一个遍连叶秉之的他都没放过,就是想看看有没有人使诈假扮别人。
平卿是被人装在麻袋里带来的这一点是确定的,楼顶也确实有过响声那人绝对到过不醉酒楼。下午来的时候酒楼里还有几个伙计忙里忙完不可能到了夜里就全都放回家睡觉去,最起码也要留下一两个看夜的。
谭谪一边想着一边来回踱步,他从东走到西又从西走到东,来来回回没完没了。
陈愈疏站在那里眼睛随着谭谪一起从东向西从西向东,谭谪还没走累她先看累了。
“谭谪,你别走了,你晃的我头晕。”
谭谪停下来看了她一眼。
“我看你们就别白费力气了,人家可是黑烟啊,指定是顺着门缝溜了。”陈愈疏懒懒的说着。
“你怎么知道黑烟?”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全都聚焦在陈愈疏的身上,陈愈疏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黑烟?什么黑烟?”梁子宁凑过去问道。
谭谪一手推开子宁一手接过弟子递过来的佩剑剑锋一转就指在陈愈疏的头顶了“我看你这个新娘子是不想做了。”
“我就知道这个女人她没好心眼!”平卿在一边帮腔“那黑烟敢假扮她绝对是了解她的,她要不是假的要不就一定是奸细!”此时的平卿又想起下午在酒楼和陌生男人吃饭的陈愈疏,如果那真是黑烟假扮的那怼人的本领实在是太像了。
“假扮?谁假扮我?还和我很熟?”陈愈疏借坡下驴迅速转移话题,毕竟八卦人人都好奇。
“那不管你事,不要转移话题。”谭谪的剑锋又逼近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