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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腊月眼神不忿地看着铁牛离开的背影,心里燃烧起了浓浓斗志。

嫁到李家她后悔了,但世上没有后悔药,她孟腊月也不是轻易服输的性格,她不会就这么认命的。

以前还没见面的时候,听她姐说铁牛这个小伙接近一米九的大高个儿,干活踏实,为人老实性格温和,父母都是老实疙瘩,家庭成份也简单,她就动心想嫁到李家。

后来相看那次,她姐在李家见了铁牛一面,彻底打消了不确定,觉得就是铁牛了,他模样周正,一看就是没啥心眼的老实人。

她姐觉得这个婚事稳了,回到家跟她说铁牛很不错,还把她叫去李家一块相看,谁知她刚和铁牛打一个照面,他就为了追孙秀文扔下她跟她姐离开了,那天她特受打击,不光因为铁牛招待不周,还因为铁牛眼里自始至终没有她,明知道是相看媳妇的,可他就是没正眼瞧过自己。

这是为什么呢?她条件不差,一米七的高个儿比一般女孩子高多了,模样也大气,她一向都是傲气的,被铁牛这么无视,她反倒惦记上了。

她姐和她爸因为这个事儿来了气,彻底否定了两家的婚事,她却不一样,想到见过一次的李叔李婶儿,都是老实人,想到铁牛话不多却高大挺阔的身影,一举一动不经意散发的男人气概,她还是盼望着能有继续议亲的机会。

过了几天,李桂香和她婆婆又上门来求和,她爸妈本来都不同意,是她找机会劝说,老两口态度到底是松动了。

不为别的,她直脾气,每回脾气上来了就得发作一场大的,这样火爆的性格一般人招架不住,她爸妈有时候都受不了她,他们都希望自己能嫁个包容她的家庭,男人脾气温和疼媳妇,公婆要善良老实别事儿唧唧的,这么的话,她嫁过去日子还能像娘家一样。

李家就符合她爸妈心目中的女婿条件,老两口没再反对。

孟腊月回忆着从相看到结婚,前后不超过三个月中间发生的事儿,怎么也没想到最终嫁过来是这么个光景。

内心有一个声音说:她果然嫁了个不疼她的丈夫,她立刻摇摇头,挥开这个想法,要强的她接受不了这个现实,她不能让村里那边都看笑话,也不能让爸妈和姐姐跟着担心,她得让铁牛对自己好起来。

这时候听着李婶儿温软的安慰话,她想着,虽然铁牛对自己没想象的好,但婆母脾气还是软和的。

她收起杂念,说:“我知道了妈,我不是有心发那么大火,就是觉得一家人就得有一家人的样,你们做什么事别再瞒着我,咱们一块商量,妈你屋里歇着去吧,我去厨房帮你发面蒸窝头。”

李婶儿松了口气。

她心里怵儿媳妇,这种怵是发自内心的,以至于唠嗑都不想和她多唠,急忙回屋去了。

说句公道的,作为儿媳妇,孟腊月干活做家务这一块是一点不落人口实,她做活麻溜,跟她性格一样风风火火,揉面、切菜都是又快又好,可惜就是性格太刚强,一般压制不住。

晚上熄灯上了炕,李婶儿小声跟李大柱说这些,李大柱摇头说:“不能啥好处都叫咱们占着,你见过啥人又泼辣又温柔的?”

“唉。”李婶儿叹着气。

话是这么说,李大柱作为一个男人,新媳妇的公公,根本体会不到她做婆婆的难受。

李婶儿回忆孟腊月今天指着她眉心破口大骂的那副样子,比母老虎还凶戾,还是觉得心有余悸,以前设想的很好,有个泼辣儿媳妇镇宅,真娶了泼辣能干的回来发现不是这么回事,她心里其实并不待见,只是怒不敢言,事已至此她怎么后悔都没用,还得为了家庭和睦低头哄着儿媳妇,这样的日子比起过去糟心多了。

她连带着都跟李桂香置起了气。

泪眼婆娑地说:“以前咱们两口子多快活,铁牛婚事咱们不逼他,他自个儿整天也高高兴兴,干活没耽误,还去知青院学文化,跟孙秀文他们那帮知青关系也好,自从桂香掺合这些事,铁牛先跟小孙不来往了,跟知青院也不对付了,考大学的心思也歇了,你看他现在,一天比一天阴沉,哪有新婚的男人像他这么闷闷不乐的,我想想咱们铁牛当初那个活力的样子,再看他现在,我这心里头就憋的慌,真应该叫桂香回来看看家里现在是什么样子,她整天说操心娘家好,现在娘家成了这个样子,都是她一手造成的。”

李大柱跟着叹气,老伴说的也是实情,他早就想说这个话了,当初桂香不插手娘家的时候家里什么都好好的,见天还有一大帮知青过来做客,孙秀文就不说了,那都是隔三差五的常客,就说王圆圆和宋宵他们,也是经常过来坐坐的,家里充满了欢声笑语。

自从桂香插手以后,整天这个人有目的,那个人不怀好意,渐渐的家里没人愿意来了,铁牛从知青院搬回家开始就没再露出过开心的笑,李大柱作为父亲,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就希望儿子过的好,可这半年来看着儿子身上的变化,他心里难受的慌。

李大柱坐起来,自己擦了擦眼睛,又给李婶儿递手帕,“行了,这个时候你就别哭哭啼啼的了,明一早眼睛肿成核桃,让腊月看见又要闹。”

“你说的对。”李婶儿赶紧抹了眼泪,“今天傍晚院子里吵吵,前后左右邻居肯定都听见了,再多闹几场咱们家就成大笑话了。”

李婶儿要脸面,日子过的再怎么不舒心她还是不愿意让邻里嘲笑。

“下个月上四九城把你那个手术做了是要紧的。”

“不急,,再等等,实在不行等明年再说。”

李大柱长叹一声,知道老伴是怕铁牛知道真相,摇头说:“早知现在何必当初,你真是让桂香忽悠瘸了。”

找孙秀文赔礼道歉的事让孟腊月搅黄了,饶是如此,李婶儿还是不死心,托人悄悄给孙秀文带话。

比起亲自上门,托人带话实在没诚意,可李婶儿被孟腊月吓得不敢再提这个事儿,只能托李满瓜说几句好话,她总觉得孙秀文还是当初那个心地单纯、喜欢说说笑笑,凡事不计较的小伙子。

那时候他来家里总是叔长姨短的跟他们两口子唠嗑,唠起来没完没了,话题都不带重样的,唠起来总耽搁自家做午饭,在李婶儿心里孙秀文就是孩子心性,24了还像大男孩一样没个心眼儿的。

兴许过了这么些天,再加上自己托人说好话,他就消气了呢?

她抱着这样的期望,等着李满瓜给她回信儿。

李满瓜跟孙秀文一个组,早上刚下地就把话给带到了。

他跟铁牛不一样,他聪明,会察言观色,他知道李婶儿一旦先低头跟孙秀文道歉,肯定能让孙秀文心里好受不少。

别的事他不管,他就想让他师父高兴点,他最近总是对什么都兴趣缺缺的,李满瓜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带话之前他都猜到了孙秀文可能的反应,他肯定先是震惊,但因为惊喜太掉价了,他会马上把惊喜掩饰起来,嗤的一声,脱口而出不稀罕对方的道歉,早干啥去了,然后背着手趾高气昂地去另一边干活去,其实背过身去嘴角就能勾起笑。

他师父就是这样的,带着点孩子气的脾气,有时候还挺可爱的。

李满瓜怎么没想到,孙秀文会是那么漠然的反应。

“哦。”他说:“你挡着我太阳了,我想晒着太阳打打盹。”

最近他都是睁着眼睛到天亮的,天刚蒙蒙亮有点睡意的时候田明芳又过来敲门了,他只能趁着上工的时候补补觉。

其实他最近不想上工,干农活好累啊,只要想想挥舞锄头的动作,就觉得要费尽全身的力气,上下工的路上也好累,还得和那些村民打招呼,他不想对着人笑,也不想绞尽脑汁找话题寒暄,就想整天窝在炕上呆着。

可他要是彻底不去上工,大伙就得担心。

最近圆圆看他的目光都透着探究,田明芳也是格外紧张他,他手里的活田明芳和满瓜合伙干了,他没事做,整天就在地里坐着晒太阳,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田明芳就特夸张了,整天早中晚的过来盯他三回,下工等着他一块,回去还得盯着他吃饭,这些都让他心累,但他不想让田明芳担心,就配合着,他真的感觉到田明芳对自己浓烈的喜爱和奉献,就感慨命运总跟自己开玩笑,前几个月他那么孤独的时候没人爱自己,现在他无所谓了,田明芳却出现了,给了他无微不至的关怀,她不知道她这样的关注对他来说是一种负担,他也不会让她知道。

孙秀文把满瓜打发走,也不嫌地里脏,就这么仰面朝天躺着了。

他看着头顶的蓝天白云,嗅着庄稼地的味道,还是觉得乏,太阳晒着眼皮,热热的,总算有了瞌睡,他想不通自己前几个月怎么维持打鸡血的状态,现在这样多舒服。

最近他总是想歇着,别人都说他是婚宴那天气的,受了打击才变得不快乐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早就不快乐了,奋进那几个月他就没快乐过,只不过现在不想再伪装了而已,没有原因,就是无聊,没劲儿,做什么事都提不起精力,和人说话都觉得麻烦。

满瓜在田边踱来踱去,最后还是拿不定主意,他走回来问孙秀文:“秀文哥,我咋跟李婶儿回?”

“随便咋说都行,别问我了,我昨天到现在没合眼,先睡会。”他把外套盖在身上,真的闭上眼睛补觉,丝毫不关心李婶儿的态度。

李满瓜傍晚下工去见李婶儿,李婶儿紧张地问:“咋样了满瓜,他还怪罪婶么?”

他苦笑,怪罪不怪罪的,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说:“婶儿,孙知青以后肯定不会和你们家打交道了,只要桂香姐和腊月嫂子不先惹事,他以后也不会翻旧账,两边相安无事就是最好的。”

“这不是等于啥也没说么。”李婶儿嘀咕着,心情十分低落。

他还指望孙秀文不计前嫌,偶尔能在村民那儿帮自己家说几句好话的。

满瓜一咬牙,说了实心话:“婶儿,你就别抱这个希望了,你家风评都已经形成了,根深蒂固的,孙知青就算说了你们的好话大伙也不会听,成见这个东西,不是哪个人能给你们定义的,也不是一朝一夕就拍板的,婚宴之前桂香姐不就欺负过孙知青么,大伙都看在眼里,经过这么几次事,现在大家对你家都已经形成成见了,你想轻易就抹去了当没这回事,不现实。

除非时间倒回婚宴那天,桂香姐没赶孙知青,腊月嫂子也没用婚礼作废逼着孙知青走人,知青院没集体离开,但这都是不可能的,所以婶儿你就别再难为自己,别难为我和孙知青了,这个事你们家办砸了你就得认下,大伙的态度你们也早该想到的,这时候反应过来到处想办法,真的多此一举。”

满瓜话说的还是比较委婉的,李婶儿回到家一琢磨,满瓜那意思不就是,自己家活该,该骂,听见骂声就得受着么。

她难受的胸口直发紧,躺在炕上不动弹都喘不过气来,李大柱劝她动身去四九城做手术,李婶儿犹豫着,最近她心脏越来越不舒服,喘不上气的次数更频繁了,但她还是决定再等等。

她想等小两口再处处,万一能处出感情呢,再要么,就算没多深的感情,等日子稍微再顺心一些再动身,铁牛最近越来越沉默寡言,有时候他沉沉的目光看过来,李婶儿就觉得心里毛毛的,好像铁牛已经知道了似的。

她要去四九城做手术,铁牛肯定要跟着一起去的,到时候谎言拆穿了,就怕铁牛会做出点什么,她别的不担心,就怕铁牛一气之下跑去离婚,他们农村不比城市,在农村离婚,甭管男女以后都别想有好名声了。

东北这边雨水总体不多,每年暴雨都在七月下、八月初,这不,还没到中旬,一连两场暴雨落下。

下雨天不用下地,林场那边也停了工,大伙都窝在宿舍里,宋宵一大早就下厨了,王圆圆和汪建华打下手,没一会儿厨房里冒出香喷喷的炸鱼香气,大家纷纷打开门,赏赏雨,唠唠嗑,顺便嗅着香气等待即将到来的丰盛午饭,小院里难得有了烟火气。

这两天田明芳一直盼着沈萍有所动作呢,等的都快不耐烦了,心里正嘀咕,就看见院外一颗脑袋探头探脑的。

她故作不见,找了个借口披着雨衣出门。

目不斜视地走,沈萍果然从后头追过来,甜丝丝朝她笑:“田知青,明芳大妹子。”

手就搂在田明芳胳膊上,“难得歇一天,我正想找你唠唠嗑,你这是要上哪去?”

田明芳:“出去随便转转。”

“哦,那刚好,咱俩一起啊!你都不知道,我一直特别喜欢你,你身上那股干劲儿,特别激励我!”

田明芳疑惑地看她:“啥干劲儿?”

“就是,废话不多,直接上手锤人的干脆架势,我特别欣赏。”她表情真诚地夸赞:“上次酒宴上你打的尚国胜满桌逃窜,可看的乐死我了,唉,就是可惜那天人多妨碍你动手了,都没施展开。”

“他不是你男人,你咋一点不心疼他?”

“哪里是我不心疼他,他就没把我当媳妇,你根本不知道尚国胜怎么对我的,我命苦啊,我是被他骗了才嫁给他的……”

半个小时后,沈萍跟田明芳交流完感情,彼此分开。

她立马去到后山小树林和郭振兴碰头。

“咋样?”

“初步探了口风,田明芳果然恨尚国胜,但也没到跟尚国胜拼个你死我活的地步,咱们得给她加把火。”

郭振兴:“好办,这不是有我么,我上次跟你说过的那个兽用配种药,比你给他用那个补药作用强多了,和我这个比起来你那个就是小儿科,我上午已经上镇上兽医站弄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