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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可惜,几个月的努力没有了。”孙秀文说着,目光放空了一瞬,“但我真的吃不下。”

他这么说大家也能理解,谁遇到这种公开的羞辱都会郁闷一阵子,但也没那么严重,一时的情绪低落,过了这段时间总会好起来的。

“说到变瘦。”秦方昆突然一脸八卦:“我今天下地的时候,你们猜我碰上谁了?”

大伙都看他。

“我见着李婶儿了,嚯,我一下子都没敢认,她整张脸瘦快脱相了,比孙知青还夸张,宴席那天我看她还挺精神,这也就才过了一个礼拜,今天看好像风一吹就倒似的,一张脸差不多跟树皮一个样。”

“真的啊?”

“比珍珠真,我眼神从来没不好使过。”

“会不会是她那个病影响的?她不是心脏有问题么。”

“不会,宋医生不是说么,她那个心脏瘘只不过影响呼吸系统和循环系统,跟胖瘦没关系吧。”

宋宵点点头:“是跟胖瘦没关系,有心脏瘘的也可能是胖子。”

“能在短时间瘦这么多,八成是干了亏心事心虚,吃不好睡不好引起的,他们家那天婚礼得罪太多人,被人指指点点,肯定没少受打击。”

“那能怪谁呢,自己相中的儿媳妇,跪着也得娶回家供着。”

“我记得那个孟腊月不是李叔李婶儿相中的,是李桂香这个搅家精给物色的。”

大家七嘴八舌说起李家那边的八卦,其实也是故意挑此刻孙秀文在场的时候,想同仇敌忾地帮着他吐槽吐槽。

孙秀文这个当事人一脸淡漠没怎么关心,反而是大家越说越上头,七嘴八舌开始朝李满瓜打听起来。

“诶,他们家最近啥情况,结完婚鸡飞狗跳没?”

李满瓜家住在大队那边,知道的情况比他们多点,他说:“最近村里确实对他家议论纷纷的,他们家氛围肯定不喜庆,别人家刚办喜事出门都是笑脸,他们家办完喜事出门都哭丧着脸,虽然他家左邻右舍没听见屋里传来骂仗声,但我听说啊,新娘第二天回门,两口子是一前一后出的村子,好多人都看见了。”

“啧。”大家表情都挺一言难尽。

新婚两口子出门就不说肩并肩手挽手了,总得并排走的吧,一前一后那肯定是感情出问题,要么没出门前就拌嘴了,要么边走边吵吵上的,无论哪一种都是感情不好的体现。

大家不说幸灾乐祸吧,也都有种李桂香被打脸的活该感,费心费力给弟弟弄成了婚事,结果就这?

“刚结婚就成了一对怨偶。”韩顺利摇头唏嘘着:“李桂香介绍这门亲事算是毁了铁牛一辈子,她以后会后悔的。”

“她那种人要是能知道后悔俩字,就不会在酒席当天还一错再错了。”

“不一定,她不为铁牛后悔也得为自个儿后悔,铁牛他俩日子过的不顺,那不得波及到李桂香夫家么,孟腊月她爸还是大队领导,光领导身份就能拿捏他们一家,要是孟腊月受委屈回娘家哭诉,她爸准帮她给李桂香一家穿小鞋,谁让李桂香是介绍人呢。”

“没错,可不得拿她家撒气么。”

大家聊到这都觉得好解气。

“活该,谁让她不好好过自己的日子,整天把手伸到娘家,最后也是落不下什么好,就是可惜了铁牛,成了牺牲品。”

大家一时沉默下来,没人吭声了。

这时孙秀文却冷不丁说话了。

“我以前不信命,现在觉得一切都是命,他就是命里注定要跟孟腊月结婚,李桂香撮不撮合都一样。 ”

王圆圆震惊地和宋宵对视一眼,问他:“所以你现在觉得命运的安排大过一切个人的努力和抗争?”

“对,婚姻,事业,都是这样。”

“呃,”王圆圆一言难尽,看他的目光都带着好笑了,“好家伙,照你这说法,你干脆别复习了,命里要有你根本不需要复习就能去华大,要是命里没有,赶紧求个上上签保你考上华大,反正一切都是命,还复习个啥劲儿,多浪费时间浪费精力啊。”

孙秀文哈的一声干笑,“别讽刺啊,我还没魔怔到那个地步呢,复习肯定是要复习的,我意思是,如果命中注定我没有上华大的缘分,就算考上了,被录取了,即使都已经在华大上学了,我也会因为各种原因被迫离开的,生病休学、犯错误被开除了、突然猝死了,各种各样都是有可能的,这就叫命运的安排。”

大伙:“……”

不知道该咋评价这番话。

王圆圆就觉得孙秀文最近想法奇奇怪怪的,他以前可不信宿命论,不但不信还特别鄙视张口闭口宿命论,觉得宣扬宿命论的人都是在现实里十分失败的群体,为了减轻内心的自卑和痛苦,减轻对自己能力的否定,才口口声声说出一切的悲惨遭遇都是命。

怎么他现在突然就转向宿命论了。

胡伟:“你信命,那你回头得好好找个老瞎子给自己算个命,提前预知一下你能活多少岁?”

孙秀文耸耸肩,“不想算寿命,没劲儿,活到哪天算哪天,也许是明天,也许是明年,都是老天爷的安排。”

“呸呸呸,什么明天明年的,你赶紧呸掉这个不吉利的话。”

孙秀文认真地看他:“不吉利吗,每个人都要面临死的那一天,有什么好避讳的,兴许活着是受罪,死了才是解脱。”当他发现这句话吸引的所有人的以一种探究和担心的目光看向自己时,连忙加了一句:“我想好了,等我死了就变成小鬼,整天到你们屋里偷吃偷喝,谁零花钱多我就专门跟着谁。”

大家表情瞬间松弛下来。

孙秀文刚才那副样子真让人以为他是认真不在乎的,还好不是。

心说这人往常可宝贝自己了,干活一点小刮伤都得嚷嚷好几天呢,拉个肚子咳嗽两声这种小毛病,都等不及身体自己缓好,赶紧找宋宵开消炎药,知青院第一怕死就是他,就这样一个人,咋可能有一天变得了无生趣呢。

大家好久没一起唠嗑,凑在一起聊了大半天才各自散了。

至于大伙口中的李家,这时候正在经历着一场剧烈的争执。

李婶儿这几天心里总是不得劲,新媳妇是娶进门了,却没有当初憧憬的和和美美,日子反倒过的比以前压抑多了,孟腊月一天到晚脸都没个笑容,她倒是干活麻溜,可还不如不勤快呢,每当孟腊月一进厨房帮忙,带进来的低气压就让李婶儿特别紧张和无措。

儿媳妇整天端着一副冷脸,儿子也没个高兴样,平时除了干活都不在家呆,老两口晚上回了屋也是对着叹气,愁容惨淡的。

可又能怪谁呢?说到底这门婚事铁牛一开始就是不乐意的,是她和桂香俩人合伙骗他答应的,她费那么大劲配合桂香撒谎,结婚当天又拼着全村人指指点点满足了孟腊月和孟家提的要求,怎么婚后的日子过成了现在这样,谁都不高兴呢。

她们家铁牛老实敦厚,她以前总怕他娶个精明的媳妇吃亏了,寻思得娶回来个直爽泼辣的儿媳妇,对人又真诚又能扛事儿,真等泼辣儿媳妇娶回家了,她才知道根本不是以为那么回事儿,直爽是真直爽了,结婚当天连公婆的面子都没给,婚后也是随着性子,不高兴了就整天垮着个脸,没个笑模样,不说跟婆母在一块说几句贴心话和和睦睦的相处了,平时连个多余话都没有。

再加上宴席结束后,每次出门总能听着村里人或背地里,或当面的嘲讽阴阳,一场酒席在村里造成挺大的负面影响,她就开始犯愁了,以后他们一家还得在大队活人,等腊月怀孕生娃,他们家的小孙孙,一代一代都得在这片土地生活,不能让外人天天拿着这事说他们缺德啊。

李婶儿现在后悔的天天都偷着哭,完全不是当初盼着孟腊月进门的心情了。

她跟李大柱商量,还是得做点弥补的,那天既然说了上门给孙秀文赔罪的话,总要说到做到,这不,这天她杀了只鸡,炖了一下午小鸡炖蘑菇,到傍晚就装进大搪瓷盆里,叫来铁牛让他给知青院那边送去,当面跟孙秀文道个歉,赔个不是。

这个事他们家一点理都不占,现在村民整天骂他们,要是发现他们放低姿态上门给孙秀文道歉去,以后多少能嘴下留点情,孙秀文这个小伙心又软,肯定会原谅的,这么一来,以后村里人的闲话就会慢慢消停的。

“去了好好跟孙知青说,好好道歉,不管他多生气都要忍,你跟他说,说爸妈后悔了咱们全家都知道不该那么对他……”

李婶絮絮叨叨好一阵,铁牛也不和她讨论,只是最后说了一句“我走了”,别的话一句没有。

自从成婚了他话更少了,尤其不能听见他们提桂香,一说到他姐他就急眼,追问老两口到底什么时候上四九城做手术去。

李婶儿都不知道该咋回。

她这个病不是绝症,做了手术就能痊愈,手术也不是什么难度的。

可当时桂香说起她们村有人去孟家提亲,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她也是为了让铁牛心无旁骛的结婚,早点生个大胖小子,这才答应桂香一起骗铁牛。

现在不去医院的话还能瞒得一时,等去大医院做手术肯定瞒不住铁牛了,她和桂香本来的合计是,等铁牛跟腊月结了婚,和和美美过上小日子了,那时候再把这个误会解开,就算到时候铁牛知道她和桂香一起骗人,按道理也不会太生气,看在腊月那么好的份上,他会理解她们的苦心,不会在意的。

但这些的前提是,他跟孟腊月感情和睦,相亲相爱,这个婚结的各方都满意。

现在看来,小两口过的一点都不恩爱,这个时候要是再让铁牛知道自己这个病根本不是啥了不得的重病,她都想象不出铁牛得多受打击呢,万一再干点什么出格的事。

她最近整天都被这些事烦扰着,食不下咽,肉眼可见的清瘦了。

正心烦着,忽然就听见孟腊月和铁牛在院子里吵吵起来了。

“你不能去!只要我在这个家里,你今天别想出这个门!”孟腊月大声反对。

她怒气冲冲的走到大门边,手叉着腰,拦在门口。

铁牛提着装了菜的篮子,停在三步外,看向孟腊月的目光满是不耐,“因为宴席那天你的要求把孙知青赶走,村里人最近没少对着爸妈指指点点,这个是当成赔礼送过去的,就算不是因为大伙闲话,这个事本来就是咱们做的不对,理应去给孙知青道个歉。”

“咱们家做错,你意思是我做错了?我让他孙秀文滚蛋我做错了?李铁牛,你现在说这个话了,你当初咋不说,你当初要这么说,我根本不会你领证结婚,你这个骗子,你全家都是骗子!”

铁牛冷声回敬她:“订婚前我们也不知道你性子这么顽固,早知道的话我也不会答应我爸妈娶你,你在婚宴当天不那么威胁我们,让我们进退为难,我爸妈根本不会赶走孙知青,我爸妈老实了一辈子从来没被人指指点点过,因为你嫁进来,他们一辈子的名声都被毁了。”

“怪我?好好好,李铁牛,那咱们就去离婚!”

李婶儿看见儿媳妇一副强势要离婚的模样心头就发慌,哭着上前劝架:“别吵了,离啥婚,都胡说啥呢,铁牛,你先带你媳妇进屋去,有啥话好好说,你让着点腊月,别吵吵。”

孟腊月嗤笑:“妈,你少在这装好人了,我知道这个事就是你出的主意,铁牛他是个糙汉子,整天惦记的是地里的活计,有闲空他都上山找山货去,不像你闲的发慌整天在家琢磨这些有的没的。”

李婶儿被戳破,噎得说不出话,她其实想反驳,但腊月大高个儿虎背熊腰的杵在她面前,口沫横飞嗓门又大,她一个老太婆根本吵不过,瞬间就气弱不少,再说为了儿子儿媳的和睦,她做婆婆的也不能结婚没几天就跟儿媳吵成一团。

她隐忍地苦笑着,不敢还嘴。

孟腊月指着李婶儿的眉心,怒极而斥:“我当媳妇的本来不该顶撞婆母,可你看看你自己做的事儿,你这么做太不把我这个儿媳妇放在眼里了,这一下午又是杀鸡又是炖鸡,我还满心感激,以为婆母今天是给我做好吃的,没想到你杀这只鸡是给孙秀文准备的。

你们嘴上说的好听,说我嫁进来就是你们李家人了,可你们把我当一家人了吗?一家人就要齐心协力,你们倒好,炖鸡送知青院赔罪去,你们跟我商量了吗?可怜我一整天都不知情,刚才要是铁牛再快走一分钟,没被我撞见我都发现不了这个事,你们就是存心背着我。

我嫁过来这一礼拜,没有一天痛快的,整天对着你们死气沉沉的一家人我早就想回娘家去了,可我忍着,想着既然嫁过来了就好好过日子,你们家咋对我的?你们想的却是赶紧讨好那帮知青,好能在村里重新做脸面,你们想的还挺美,喜宴那天赶走孙秀文是你们亲自张的口,事后送点吃的喝的就要跟人家和解了?到最后全村只骂我一个,罪人就我孟腊月一个呗?你们咋那么会合计呢?赶人你们出面了,事后觉得不合适又想当好人?别说赶走孙秀文都是我威胁的,我当时话说的清楚,你们家自己选择!你们既然选了要我这个儿媳妇,那就别说是我威胁的话。”

李婶儿被噎得面如土色,铁牛也深呼吸好几次,想反驳却有些无力。

孟腊月冷笑,继续说:“妈,我劝你趁早别想那好事儿,我嫁过来就是一家人,要得罪人就全家一块得罪,你们一家也跑不了,别想让我一个人背锅,你们要是执意去道歉,那就先离婚吧。”

李婶儿被教训的再也不敢有别的念头。

离婚,她想都不敢想。

她到现在才知道,根本不存在“先让儿子结婚,一切结了婚就慢慢好起来了”这个说法,现在看来结了婚才是痛苦的开始,她和桂香当初都想岔了,这是娶回来一个难缠的儿媳妇,还不如就让铁牛打光棍,这回是真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可娶都已经娶了,下了那么大的力气,还撒了弥天大谎,费尽波折才娶回家的儿媳妇,她是不会让儿子儿媳轻易离婚的。

“腊月,你别生气了,都是妈不对,妈没想到你说的这些,是妈考虑不周了,听你这么一说,确实不该去道歉。”

孟腊月嗤笑:“本来就是,他孙秀文不是好东西,这种人得罪就得罪,怕他做什么?那些村民愿意说他的好话就让他们去说,我们又不靠这些人的嘴吃喝,凭啥要低三下四给他道歉送鸡肉?妈你真是太不会做事了,我嫁进你家都没吃过一顿小鸡炖蘑菇,你们可倒好,给姓孙的做这么好的饭,你们算什么好人家,这么苛待儿媳妇的。”孟腊月说着,突然就哭了。

李婶儿赶忙上前掏出手帕给她擦脸,“腊月你别哭,妈知道错了,下次不这么干了,以后有事跟你们两口子一起商量。”

“我配吗?我不过就是阻止他出门,你看他那副样子,朝我吼不说,还给我讲大道理,说我那天不该把孙秀文赶走,我还不是为了我姐和桂香姐出气?桂香姐被他们打成什么样了?”

“别听他瞎说!”李婶儿维护着孟腊月,训斥铁牛说:“你刚才那样说不对,以后要对腊月宽容些,别动不动就吵吵的。”

铁牛麻木地看着她,把篮子放在脚边,沉声说:“不用去知青院,那我就去后山采药了。”

抬脚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