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我也会好奇,李莲花才貌双绝,文可提笔安天下,武可马上定乾坤,为何会选择当一介游医,四海为家。
后来有一日,我们在街头遇到了两个小乞丐,其中一个大一点,正在苦苦哀求路过的人救救他病重的弟弟。
李莲花看着这一幕,当即眼眶泛红。
稳住小乞丐的病情后,他将自己身上的银两都给了他们。
后来我才知晓,他辗转于江湖,乃是为了寻找他死去师兄的尸体。
我找娘亲,他找师兄。
呵,这缘分还挺特别的。
时光在不断延长的的车辙印中悄然流逝,不知不觉,我们竟已一同经历了寒来暑往,四季更替。
一入冬了,李莲花的咳疾便愈发严重,他从不让我替他医治,只说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寒症,治不好。
我将信将疑的给他配了好些治寒症的药,竟也都不管用。
第一次,我在自己引以为傲的医术上生出了挫败感!
思来想去,我决定说服他,让我尝试着医治一下他这项疑难杂症。
外面正下着雪,屋里暖炉烧的火热,我披上厚实的貂皮大氅,将门关上转身下了楼。
看了眼亮着朦胧烛光的窗户,我定了定心,抬手敲门,“师父!”
叩响房门的功夫,冷气便迅速将露在外面的手包裹住,我忙朝手上哈了口暖气,搓着手等他开门。
之前他同我说过,倘若见屋内烛火熄了,便不要打扰他。
原本我夜间也要修炼,很少夜间来找他,偶尔有事,也会先看看是否窗户亮着。
等了好一会,门也没开,我不禁又拍了拍门,“师父?”
难道睡着了,忘了熄蜡烛?
不对。
他向来警觉,之前探案时,所有的风吹草动都能第一时间察觉到,没理由我这样敲门还没反应。
我本想直接推门进去,但又觉得不妥,便附耳贴在门上,屏息去听里面的动静。
就在此时,窗户里的光瞬间熄灭。
睡了?
刚睡的?
我正琢磨着要不要回去,便听见很轻的一声,“唔……”
像是痛苦到了极致,抑制不住从口中溢出来的呻吟。
我心下一紧,再顾不得其他,立刻运起灵力将门打开。
屋内一片漆黑,只有几缕暗淡的火光从暖炉的缝隙里透出来。
顺手将风雪关在门外,点燃蜡烛,火光亮起。
我便用视线去寻李莲花。
他穿着白色宽袖亵衣,乌黑的发披在肩头,盘膝而坐,一手搭在膝上,一手置于胸前,像是在运力疗伤。
我思索了一下,确定他近日未曾与人交手受伤,便开口问道,“师父,你——”
怎料我话还未说完,他便猛然喷出一口鲜血,身体摇摇欲坠。
我大惊,连忙起身过去扶住他,“师父?!!”
离近了,我才发现,他手臂、脖颈、乃至全身经脉都呈可怖的暗红色。
这是……
剧毒发作的症状!
我忙抓起他的手把脉,高悬的心一瞬间跌落深渊!
难怪、难怪他不让我医治他的咳疾……
经脉寸断,毒发入脑,命不久矣!
中毒到这个地步,即便我用尽灵力,也无法将毒逼出。
他竟然只字不提!也不为自己寻找解毒的办法!反而不断使用内力救人,消耗自己的寿命……
我又气又急,红着眼咬牙骂道,“李莲花……我看你真是疯了…!”
我既怪自己不够细心,没有早日发现他的异常,也怪他处心积虑的隐瞒。
男人脸色苍白如纸,意识已经开始模糊,明明浑身热的烫人,口中却不断喊着冷,牙关都在止不住的打颤。
额前的碎发被汗和血粘在苍白的脸庞上,眉心紧蹙成一团,他整个人犹如一块内部布满裂痕的美玉,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破碎。
这与平日里天塌下来也淡定自若的他完全相反。
只要一想到他命不久矣,我心脏便一阵抽痛,仿佛有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要离我而去。
我紧紧抱着他,将大氅拢的密不透风,把温度传给他的同时,也在一遍一遍用灵力替他疏理经脉,缓解他的痛苦。
这是我第一次,如此真切的感受到人族生命的短暂,但无论如何,我都要救他,要让他活下来!
哪怕多活一天!
从前我没有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至亲之人一个个弃我而去。
这一次,我定要同命运争一回!
外面风雪呼啸的声音逐渐小了,烛台上的蜡烛燃尽,窗外也渐渐泛起光亮。
将李莲花的体内的毒压制住,我经脉中的灵力也被抽取的丝毫不剩,整个人筋疲力竭,如同打了一场激烈的仗。
见李莲花眉心舒展,神情不再痛苦,我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开,往后一靠便晕沉沉的昏睡过去。
我做了一个梦。
梦到我用尽方法,没有解开李莲花体内的毒,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在莲花楼里毒发身亡。
我抱着他冰冷的尸体,心如刀绞,撕心裂肺的哭喊:师父,你不能死,不能死!
“……乖,别哭了,我还没死呢。”
有人在我耳边叹了口气,动作轻柔地替我擦掉眼泪。
嗯??
我陡然惊醒,对上一双关切的眼眸。
摸了摸湿润的脸,我整个人呆滞了几秒,鬼使神差般伸手掐向面前这张清隽苍白的脸。
温的,软的。
“师父,太好了,你没死!”我眼眸一亮,猛得抱住李莲花,闻着他身上熟悉的药香味,心底生出一股失而复得的欣喜感。
李莲花身体僵住片刻,而后轻拍了拍我的肩膀,柔声安慰,“嗯,我没事。”
我却从他如往常一般温和的语气里,察觉到了一丝掩饰。
掩饰什么?
昨夜的记忆涌入脑海,我推开他,紧抿着唇直视他的眸子,“你中了剧毒,为什么瞒着我?”
我本以为,我们之间就算不是名正言顺的师徒,可一年多的朝夕相伴,也早已如同挚友亲朋。
谁曾想,竟是我一厢情愿。
眼前的男人苍白的唇弯了弯,眸中满是平淡与释然,“小夭,我所中的毒没有解药,告诉你也无济于事。人各有命,我此生没有太大的遗憾,只想在死之前找到我师兄的遗骨。”
他伸出手,将我鬓边凌乱的发丝别到耳后,“到了那一天,我希望你不要太难过,要像从前一样,开开心心的过好每一天。”
“不,我会陪着你,治好你,我们一起找到我娘和你师兄,然后继续过像现在这样自由自在的生活。”
我一把抓住他将要收回的手,唇线紧绷着,眼中满是倔强。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令他有些猝不及防,愣了好一会,他才缓缓抬眸看我。
一时间相顾无言。
感受着指腹上跳动频率异常脉搏,我心沉了沉,不自觉的皱起眉查看他的脸色,“你心跳怎么这么快,可有哪里不舒服吗?”
话音刚落,他便将头偏到一边,拳头抵着唇咳嗽起来,许是咳的太过用力,整张脸连带着耳廓都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