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气日渐霜风,弥霜早早起来梳洗装扮,发上相思簪,双髻銮金钿,玉容凝霜雪,身披紫斗篷。
她梳妆精致得宜,在冰雪之中亭亭玉立。
风唤早在小楼外等她,看着她提着裙子,纤纤细步下了小楼,将她的尽态极妍收进眼底。
他们跟希声约好,今天同去丝竹乐坊。
乐坊与凌府相距甚远,与清正司的衙门倒是相近。
弥霜想,看来希声真是一门心思在工作,娱乐和工作只隔了一条街。
马车已在凌府门前等候,这次陆冲忘记拿马凳,风唤说:“没关系,我们习惯了。”
随后,弥霜明白风唤的意思,她走到马车一旁,红着脸向风唤伸出双手,风唤将她抱举到马车上。
她身后的碧凝觉得不好意思,别过脸不敢看,陆冲站在一旁低头不语。
风唤在马车里拨开门帘说:“时候不早了,你们自己想办法上马车。”
然后留下马车旁的陆冲和碧凝,二人互不敢视,气氛尴尬。
风唤在车里跟弥霜说:“你这次让我只带陆冲和碧凝出来,到底想帮谁?”
弥霜偷笑着说:“想让他们互相帮忙。”
她掀开车窗帘子的一角,居然看见陆冲蹲跪在马车旁,碧凝踏着他的手心和肩膀上了马车。
弥霜惊讶地说:“陆冲跟你不一样,原来他是个正人君子。”
风唤故作嗔怒说:“那这么说,我是登徒浪子?”
弥霜说:“你可是亡命之徒。”
风唤说:“每个人的表达方式不一样,有些人隐忍克制,而我是这样的……”
风唤突然将弥霜抱坐到自己的腿上,弥霜慌乱中用双手挡住他的脸,她说:“你快放开!今天红莘没跟着出来,我的梳妆要是乱了,没有人能帮我梳理了……”
风唤没有放手反而抱得更紧,他说:“你今天梳妆精致,难道你是要打扮给金麒看吗?”
弥霜低着头说:“不是的。听希声说乐坊老师如闻姑娘容貌迤逦,才情横溢。”
“我只是想你在乐坊一直看着我,不要只顾着看别人……”
风唤惊喜地握着她的手说:“这是为了我而梳妆?”
弥霜点了点头。
风唤这才放开她,与她十指紧扣。
马车辘辘而至,希声与金麒已在馨竹乐坊门前等候。希声看见弥霜是由风唤抱着下的马车,心中隐隐担忧。
弥霜下地之后马上离开风唤,跑着去环抱着希声。
风唤心中发问:不是说怕梳妆弄乱吗?
希声也抱着她,趁金麒与风唤寒暄,她说:“弥霜,青浔飞鸽传书说你被匪天易侍巽令主带走……我已调动人手暗中去寻你,结果你自己回来了,你还好吗?”
弥霜早就料到青浔会与希声通信,在马车上早已跟风唤对好口供。
弥霜说:“当时,风唤带着商会和护卫到宁城送药,刚好撞见巽令主挟持我,幸好风唤救了我。”
希声追问:“连青松等人都无法营救你……”
弥霜说:“当日,巽令主孤身带着我在宁城郊外欲行不轨之事,幸好风唤来了……”
希声的脸上浮现震惊的神色,为她觉得心痛不已,然后,希声沉默不语。
弥霜知道这招以退为进成功了,她不再说话,希声心照不宣,二人手牵手进了馨竹乐坊。
弥霜看见乐坊里有园林小池,园中有一栋二层高阁,听金麒说是教习老师们的宿舍。如闻也居住其中。
弥霜看见在园林凉亭外,站着一位身着青色长裙的女子,只见女子体态娉婷,发髻端庄简单,却不掩其迤逦容貌,像冰天雪地里一枝独秀的雪莲,洁白无瑕,淡雅出尘。
如果不是希声提早跟弥霜说,她看不出如闻出身青楼。
弥霜想,如果她是男子,初次见面一定会对如闻念念不忘。
如闻向弥霜点头寒暄,她问希声:“这位就是你时常挂在口边的弥霜姑娘?”
希声正想介绍一番,弥霜说:“是我是我,你一定是如闻姑娘。如是我闻,一心不乱。”
“远看姑娘遗世独立,处世定是不将不迎,出尘脱俗……我这些词藻都不足以形容你。”
如闻掩面偷笑道:“弥霜姑娘谬赞,我只是世俗蜉蝣,姑娘梳妆玲珑精巧,举止娴静温柔,你才是出世清雅,静谧美好。”
希声说:“好了好了,你们别互相高捧,外头太冷了,到教坊内吧。”
弥霜看向风唤,他正在与金麒聚旧说起云城望月鳝案件,然后说起草药经商事宜,问金麒对投资云城药铺医馆的兴趣。
弥霜知道风唤趁机在商言商,应该不用担心被他管束。
“弥霜姑娘?”弥霜在教坊内,听到熟悉的声音,但不确定是何人,循声望去,惊喜发现那人是卢宁。
“卢宁先生?你这是乔装打扮过?”弥霜见卢宁剃了胡子,整个人神清气爽,一改劳山时的颓废不羁。
卢宁说:“盈若好了很多,现在正准备教坊内的午膳,所以没有过来。卢心也懂事了不少,我也有精神打理一下自己,不能配不上盈若。”
弥霜问起盈若病情,卢宁说现在就差说话了,她说话咬字不清,平日就干脆不说话,都是比手势示意。
弥霜答应卢宁,会经常到馨竹乐坊帮盈若做针灸和干预。
卢宁说:“弥霜姑娘有心了。今天怎么不见青松?你们成婚了没有?”
弥霜听后正窘迫不已,不知道要怎么说清楚。
“弥霜是要成婚的。”
“先生,你好。在下凌风唤,已与弥霜定亲,三书已递,现在就差三礼事成。”风唤不知道什么时候现在弥霜身后说。
卢宁和希声当场愕然,风唤说:“经历过风浪才知潮平两岸阔的不易,我们早已同心同德,大婚当天敬请各位来饮碗薄酒。”
希声没想到,不久前才收到弥霜说与风唤同心的飞鸽传书,现在风唤居然行动这么快,已让弥霜与他定亲,她心中十分担心弥霜,但又忌惮她曾经发病,不敢直说。
希声小声说:“弥霜,我之前追捕犯人,好像扭伤后腰,你到客房帮我看看。”
风唤警惕地看着希声。
弥霜对风唤说:“我帮希声敷点膏药,去去就来,今天我们都在乐坊用膳……我会一直在乐坊的。”
风唤说:“林捕快为办案竭尽全力,受伤在所难免,希望你以后小心谨慎。”
希声心中不屑,但碍于弥霜在场,要顾及她的情绪,希声说:“清正司办事自有一套门道,邪不能胜正,各位就不用担心了。”
随后,希声牵着弥霜的手,往客房方向走。
希声到客房里关上门,她转身关切地问弥霜:“你跟风唤怎么回事?为何突然要成婚?你跟青松呢?你想清楚了吗?”
弥霜说:“青松与我各自不合适,他以自己的筹谋顾虑为先,总是心事重重,而我只想四处周游,自由自在。如果不能同心,没有必要在一起了。”
希声惊讶地看着弥霜,没想到她平时看似胆小怯懦,关键时候可以当断则断。
弥霜看着桌上花瓶中的芍药花说:“我跟风唤在一起,轻松自然,如云风至,花弄影,静谧美好。”
希声虽然担心弥霜,但看她对青松、风唤二人的分析,觉得她清楚自己的追求,就没有再追问下去。
她想,作为朋友,不应将自己的顾虑强加于她的想法中,而是从旁提醒她,帮助她,希望她能在自己选择的路上,一路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