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予看着沈涟雪从山村里的孤女,摇身一变,变成了东锦国大学士沈大人从小失散的孙女;
坊间传闻沈大学士的次子年轻时,爱上了府上的丫鬟,被家里人横加阻拦,最后,沈家次子便带着那丫鬟私奔了,沈家也曾派人四处寻找,可惜,谁也没想到,他竟躲到了那么偏远的山村里。
沈家人更不知道,那私奔的丫鬟当时已经有了身孕,她身子骨弱,生下女儿后没多久就死了,而沈大人次子本想好好照顾这唯一的血脉,可用情至深的他,实在忘不了自己夫人,终究在夫人逝世后的第五年,因思念成疾,撒手人寰了。
独留下沈涟雪一人,孤苦伶仃地活在这世上。
幸而山村中村民民风淳朴,心地善良,一家匀一口吃的,愣是将人给养大了,而且还出落得如此标致。
据说,当年,沈大学士那位已故的正室,也就是沈涟雪的祖母,便有东锦第一美人之称。
所以,这么看来,沈涟雪生的如此美貌动人,便有迹可循了。
不得不说,殷储这一手,安排得极为妥帖,让人找不到错处。
重点不是沈涟雪到底是不是沈大学士的嫡亲孙女,而是沈涟雪有了一个不再低贱、任人宰割的身份。
没过多久,姝予又看着沈涟雪从沈大学士家的嫡亲孙女,被一道圣旨,变成了东锦王朝的沈贵妃;
之后,就是平安顺遂的成婚生子,大隐隐于市般地在后宫一隅生活了下来。
后宫妃嫔,谁都知道,皇上偏爱沈贵妃,尽管皇上并没有给沈家加官进爵,同时,也没有给沈贵妃应有的待遇。
——沈贵妃即便被封为贵妃,依然住在之前的静雪轩,那里,依然是离皇帝寝宫很远的角落。
可静雪轩却是皇上去的最勤的宫殿。
只有高公公知道,皇上几乎是雷打不动的,每日去静雪轩处理政务。这时候,高公公就会把需要批阅的奏折全部抱到静雪轩的书房。
皇上批阅奏折,沈贵妃就在旁绣着花或是练着字,偶尔去替皇上研个墨,他停下时,看向她,总能看到她看向他的眼神,平静而柔和,满心满眼,只有一人;
皇上被政事搞得焦头烂额时,沈贵妃从不多问,也从不插手,她会默默地走到他身边,轻轻地揉着穴位。
……
高盛猜测,在沈贵妃这里,皇上是最放松的吧?
不用去猜测别人的心思,善意的或是恶意的,也不用整日端着皇上的架子。
回到静雪轩,就像寻常男子,回到了家中一般无异。
而皇上之所以没有赐更好的宫殿给沈贵妃,完全是因为后者喜静,不愿搬离——静雪轩避开了尘世纷扰,仿佛后宫里的一处世外桃源。
皇上去,沈贵妃把他当成了寻常人家的自个夫君。
皇上不去,沈贵妃便自己给自己找乐子,日子也过得飞快,倒是把几日不见的皇上给气得面露不虞。
这到底是谁离不开谁?
……
看着沈涟雪的处境一点点发生改变,她人生中关键的时刻,姝予都来了。
她越来越放松,不再像紧绷的弦,仿佛随时随地都会断掉。
她的心态越来越平和,不会像最初她见到时的歇斯底里,哀怨哭喊。
但在,姝予看来,殷储做的说不得好,也说不得不好。
说他好,是他将沈涟雪保护得很好。
他在这个女子处处受限制、需要依附于男人生活的朝代里,为沈涟雪撑起了一片天地,他有足够的能力和魄力,将人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为沈涟雪摆脱了“红颜祸水”的名号;
说他不好,是他没有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
但是,对于尝尽苦头的沈涟雪来说,她并不“贪心”,现在这个结果,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她的一生,原是悲剧的,她的悲剧来源于她倾国倾城的容颜。
美貌原本不是罪过,那是仅对现代而言的。
在这个男尊女卑的世界里,女子不能考科举当官,所有的才德只能用来相夫教子,稍有不慎,就会背负“红颜祸水”的骂名。
而沈涟雪只是这个世界里,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弱女子。
她没有强大的魄力,也没有高超的武艺,哪怕她深陷其中,苦苦挣扎,也无力改变自己命运……
春去秋来,姝予隐在暗处,偷偷地看着她产下一女。殷储喜形于色,想给孩子取名,被一贯温顺的她推辞了。
她坚持给公主取名念姝,殷念姝。
当殷储问起她,为什么要取这个名字时。
沈涟雪抱着孩子,神情怔怔,自言自语道:“这个名字很好听,很有意义”。
自从几年前的一晚,她戳破皇帝陛下的心思,两人互通心意,她愿意留在皇宫之后,姝予便消失了。
从此消失在了她的生命中,她再也没能见到她。
她其实有很多话想跟她说,她想谢谢她,救她出泥泞,也谢谢她,能让自己拥有现在的一切——真正的爱人,孩子都在身边,她心满意足。
从沈涟雪口中听到“念姝”二字时,姝予的唇角不自觉地勾了勾,身形也消散在了阴影中。
——你好便好,这辈子,要努力过好,不要留下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