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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呸呸呸!”静妃朝司寇幸的背影吐口水,骂骂咧咧坐了。

冉公心中暗暗庆幸。好在刚才没有出头,否则老脸不保。

接下来谁都不敢出声。

太保鲁工欲出列,脑海中随即涌现,静妃扑上来,抓起鞋底往他脸上左右开弓的情景。

他打了个寒战。算了,好男不跟女斗。

当事人的檀王面无表情,没有说话。

他一向如此,别人也不以为异。

雍帝见大家都不说话,目光看向檀王,“檀王,你心中可有意向?”

“全凭父皇做主。”檀王云淡风轻。

静妃不闹了,开始呜呜咽咽地哭。

“你哭什么?我又没说什么,你倒先哭上了。”雍帝不耐烦,当着檀王的面不好责备,只好说:“——此事容后再议。”

皇后笑着圆场:“静妃,今日是你封妃的大好日子,应该高高兴兴才是。都怪我这宴席准备得仓促,想来是酒肉不对胃口,让妹妹恼了?

——来人,去把新滤的醴酒热了。再去厨房催一催熊掌,熬了几个时辰,铁打的熊筋也该烂了。”

“笋菇炖熊掌?”静妃从善如流,深吸了吸鼻,不哭了。

皇后轻笑,招招手,舞姬入殿,重上歌舞。

大殿上再次歌舞升平。

花七七暗暗给静妃鼓掌。她这么一闹,皇帝的口气松动,估计檀王的封地不至于太糟糕了。

陪着静妃喝了几爵醴酒,她悄然起身,退席更衣。

宫女领着她到放马桶的官房。官房并排数个马桶。

污秽气混合遮臭的香粉味儿,让她冲鼻欲呕。

上完厕所,跑到门外,她深吸了一口气,对随行的宫女说:“你先回去,我在花园里透口气,一会再入席。”

“王妃别走远了。”宫女躬身退下。

雍王宫的宫殿不甚宏伟,房舍是简陋的一层木建筑。

风景却是越天然越妙。

花园很大,彼时已近深秋,假山藤萝,草籽黄花,颇有一番意趣。

花七七信步走着,不知不觉走远了。

走到一矗假山后,忽然听到小孩的哭声。

她从假山后转出,眼前是一个五六岁左右,穿深衣的小孩。

小男孩坐在大石上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哭得伤心。

“小朋友,你在哭什么?”花七七走到他面前,柔声问。

小男孩哭花了眼,忽然眼前撞出个美丽的姐姐,他的目光一下子被吸引住,忘了哭。

花七七见他哭声停住,莞尔轻笑。

小孩大眼浓眉,长睫毛挂着泪珠,眼眶和鼻头发红,肌肤吹弹可破。

他愣愣地看着花七七,鼻孔拖出一道清涕。

花七七见他长得漂亮可爱,心生怜爱。

抽出帕子,帮他擦了眼泪。帕子放到他手心,说:“你自己擤鼻涕。”

小孩拿着帕子,不好意思用力擤,只抽了抽鼻,擦了表面的清涕。

擦完鼻涕,手揣帕子,好奇地问:“你是谁?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

小小年纪,话语中气势天然,半点不怵。

“我来猜猜,你是不是姓穷名图,人称有穷图?”

有穷氏姓穷,皇室子惯称氏在前。花七七观其服饰谈吐,猜他是雍帝的第三子,檀王未曾谋面的弟弟。

小男孩眼中诧异:“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因为我是你二嫂。”

“我知道了,你是檀王妃。”有穷图知道自己的二哥是檀王,在外面打仗。

“叫二嫂。”花七七逗他。

“二嫂。”有穷图忸怩地叫了。

“图图乖。”花七七得意笑,“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哭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告诉我,嫂子帮你出气。”

“没有人敢欺负我。”

“那你哭什么?”

“我看不见风了。”有穷图黯然神伤。

“啥意思?”花七七跟不上他的脑回路。

有穷图指了指前方的一棵大树,“昨天风还在。”

花七七盯着那棵叶子半黄半绿的树,看了好一会,才明白。

“你是说,昨天树叶簌簌地飘落?”

有穷图点头。

“你喜欢看风?”

有穷图眼眶挂泪,泫然欲泣:“我娘说,等风起的时候,就是她回来看我了。”

“你娘?”

花七七忽然想起,有穷图并非皇后亲生,他的生母是任美人。任美人因病去世,有穷图养在了皇后名下。

有穷图站在山石上等风,是因为想娘了。

可是落叶没有了,他看不见风,所以哭了。

花七七一口闷气梗在心中,被一个小孩整心酸了。

没有人能抵挡,大眼萌童的眼泪攻势。

花七七看着他的下睫毛挂着一颗豆大的眼泪,硬是忍着不掉,心要化了。

“你在这里等着,很快就有风了。”她摸了摸男孩的脑袋,转身走了。

来时路上,她看到一棵树下,有个大凹坑,上面装了半坑的黄叶。

一定是园丁提前将满园的黄叶摇落了,扫到坑中,等装满了填埋。

花七七将大坑中的黄叶,尽数收进了乾坤袋。

不一会折返到有穷图跟前,嘱咐:“你坐好了,睁大眼睛看。”

花七七利索爬树。好在她提前在裙底里穿了条长裤,撩开裙摆,不至于走光。

有穷图看着这位美丽的二嫂,手脚并用,像个猴似的,一下子就爬到大树杈顶上去了。

他惊得目瞪口呆。

嫂子树爬得比末路还好。

末路是比他大两岁的家生奴,此刻正替他躺在床上装睡。

花七七坐到一段横生的树枝上,一手扶着身侧的枝丫拉近挡在胸前,另一只手悄悄从乾坤袋抓黄叶,朝空中撒去。

漫天的黄叶纷飞,不息不止。

有穷图大喊一声:“娘——”

他从大石上跳下,跑到黄叶雨中,张开手臂,陶醉地缓缓转圈。

风来了,黄叶吹落到身上的感觉,就像娘抱着他一样。

娘真的回来了。

“娘,我好想你啊——”有穷图在树下低声哭诉。

花七七听着他喊娘,眼泪不值钱地滑落。

黄叶一把一把地撒,最后撒完了,她又薅身边半黄不黄的树叶,接着撒。

假山石后,露出一道身穿玄衣的身影。

他远远注视树上的红裳丽人,眸光深沉。

花七七薅光了身边的树叶,站起身,正欲下树。

这时,眼前突然掉下一跟丝,丝上吊着一条手指粗的黑色毛毛虫。

甲虫老鼠蟑螂都不怕,唯怕这种软趴趴的恶心玩意。

花七七登时吓得尖声大叫,身朝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