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自然是厉害的。”吴锴笑眯眯地,像是讨父亲乖巧的小孩子,“我能冒风险替张孟千讨他弟弟的命,自然不会只是为了这么一块石头,这些不过是诱引罢了.......我要的是人。”
“哦?”吴庭望停住脚步看向他,似乎在等他继续说下去。
吴锴这时候露出一抹略带得意的笑,不急不忙道:“张孟千的弟弟张善千为官不算明官,但脑子十分活络,尤其是在钱财这一方面更是好手,不然张孟千也不会放着盛京的好位子不给,偏留了亲弟弟在千里之外小小的平江县任职。陛下虽然盛怒,但主要在于周县县丞泄洪一事,虽然灾民提早转移,但出现了灾民,就表示得拨银子赈灾.......从国库里拨银子赈灾这无疑是在陛下心口剜下一块肉——那小小的平江县在这关头出事,只是背了锅,充其量不过是迁怒罢了,死几个人哪有国库的钱重要?您瞧,我这想办法重新奏报,陛下不但免了张善千的罪过,还保留了他的官职——虽然被调往安胜县等于降了一级,但却是两全其美的好事,父亲您说呢?”
吴庭望听后不但没有将紧皱的眉头舒展,反正面色阴郁地盯着他:“你做这么多,只为张善千手里的钱?”
若是这样,对于这个儿子,他就真的太失望了。
吴锴咧嘴笑了:“父亲,您真是小看我了。陛下缺钱,我这不是为他想办法呢么?”
这样一来,不但张孟千兄弟俩感谢他,连陛下也会视他为‘自己人’。
虽然并非真心实意,不过饭要一口一口吃,人要一步一步走近,从一开始的不信任到渐渐相信,直到完全信任,他确信陛下需要这样一个人的存在。
虽然目前这个人选是赵询,但赵询只是个机械血腥的杀人工具,存在的唯一只是为了帮皇帝泄平时不敢发作的愤怒罢了。
他相信,比起赵询,陛下更需要一个更能干的人。
而他,就要作陛下需要、且信赖的那个人。
吴庭望的眼神起了变化。
他像是有些不认识这个熟悉的儿子。
那个不学无术的逆子也能有今日这般心计?
难道以前是他看错了?
吴锴笑容灿烂,“父亲放心,无论我怎么做,我都不会忘记——我姓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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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渐渐阴沉下来,凌冽的风一阵一阵地往衣缝里钻,像浸入冰水令人无处可躲。
颜樾跟着裴君烨一路奔走躲藏,终于在接近第二日傍晚时分走出了密林。
“你怎么知道路线?你来过?”颜樾纠结许久,还是问出声。
这里地处偏僻,如他不是因为护送,估计很难路过这儿的,更别提到这林子里走一遭。
裴君烨矫健的步伐率步向前,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
也是。
他们如今只是有过一面之缘,算起来依旧只是陌生人——她可是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呢,又何谈与自己畅言。
正当颜樾以为他不会理会自己时,却听到走在前头的他闷声道:“尹颂沿途会留下别人看不懂的印记,倘若跟着这印记不能出去,也是能找到他们一行。”
倒把这茬给忘了。
颜樾讪讪不再问,却听他脚步一顿查看过树干边缘,继续往前,再次回头道:“你还是省点力气的好,虽然我们走出来了,但没有树林的掩护我们等于直接暴露,倘若在日出之前不能到达镇子,你我都会被狗咬住。”
此后二人再无交谈。
天色渐渐亮起来,雾气袅绕,忽然前头有个黑影疾奔而来,裴君烨警觉性极强,在他撞上来的一瞬间已是用刀柄将他撞开。
颜樾往后退了两步,惊慌去瞧,却见那人惊喜地笑着道:“终于寻到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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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樾回到客栈,小二看到她回来脸上惊讶万分,连掌柜都上前来仔细辨认,叹道:“公子不是被匪贼抓去了吗?居然能回来,真是吉人天相!”
在密林中穿行许久,颜樾身上的衣裳早就被刮的横一条竖一条,头发乱糟糟的,倘若不是孙衍隼,只怕她还没踏进客栈就会被小二给当叫花子赶走了。
颜樾无心应付,直紧迫问道:“我那两个随从呢?她们可回去了?”
她心中期盼灵韵王月就此回凤城就好,若是待在这里,再被歹人掳去,那就难办了。
掌柜只当她担心随从卷走盘缠私逃,笑呵呵道:“公子放心,您的两位随从都不是那等小人,自从您被抓走,他们一个每日去官府蹲守,一个在客栈守着,茶饭不思,日日如此,不信您去瞧,经过这几日人都瘦了好大一圈,有这样忠心的奴仆,也是公子您的福气。”
颜樾话不多说,赶紧去了房间,孙衍隼犹豫了下,还是止了脚步:“你去就好,我在下头找点吃食,饿死我了。”
颜樾点头,去往房间,还没走近就瞧见了守在门口的王月。
王月见到她,黯淡的脸上惊喜不已:“姑娘!您回来了!”
颜樾笑着摸了摸她的头,“真的瘦了。”
王月忍不住酸了鼻子:“姑娘您知不知道您被抓走后,我们俩有多么担心!我原本想着回凤城求助冯家、或者苏家,但相距太过于远,灵韵每日都去官府打点,期望官府出面去寻,可那镇守是个贪财小义的人,拿了钱却翻脸不认人。我们想自己动身去寻您,可这周围这么大,我们根本毫无头绪,又怕您回了镇上.......”
她语无伦次地说着,颜樾也忍不住鼻头一酸,她止住泪意露出个笑容:“你看我不是完好无损的回来了?”
王月泣不成声,只好用力点点头。
“好了,灵韵不是还在外头,你去将她找回来,等过了今日,咱们明日继续出发。”
她本不想在琉璃镇多留片刻,但奈何这一整日的奔波耗尽了她的元气,她必须得好好睡上一觉。
王月见她面色疲累,于是不再多言,点头就走。
颜樾双眼沉重,四肢乏力,也顾不得换身干净衣裳,将头发梳一梳了,而是就这么疾步到床榻边上,头往被子里一栽,就什么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