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恬直摇头,说什么也不肯离开:“爷爷,我看着你睡,你睡着了,我再去睡。”
“咳咳…你们背过去咳咳…捂住耳朵,咳咳…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回头,知道吗?”木爷爷的不舍,临断气前都害怕吓到俩个孩子。
木恬紧咬牙不出声,将木安抱在怀里捂住他的耳朵,背对着木爷爷,木安转身伸出小手去捂住她的耳朵,靠在她怀里:“姐姐我给你捂住。”
木恬忍住眼泪,轻轻点头:“好,那你要捂紧了,不然爷爷要生气了。”
木爷爷在床上不停不停抽搐,接二连三猛咳,仿佛要将天咳下来一般,眼睛一动不动看着那背对他的孩子,流下眼泪,终于阖上双眼,安静下来了。
过了许久,身后的声音停下来了,木恬放开木安的耳朵,轻轻拍他的背,拍着,拍着,将他抱紧。
“木安,你会走吗?”木恬在黑夜里问少年的他。
少年睁着眼睛,闷在她怀里:“不会,我一定不会走,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会走,只要姐姐不赶我走,我就不会走。”
木恬抱着木安在木爷爷的房里坐了整整一夜,后半夜非常非常的安静,不再像以前能听见咳嗽声。
天微微亮,她送熟睡的木安回房睡觉,木恬第一次上木先全的家里,请他帮帮忙。
可没想到这竟会是噩梦的开始。
木先全脸色一变,一拍大腿:“我都叫他去看,叫他去看,他就非要省那点钱。”
阿兰听到动静赶紧把菜篮放下,从厨房出来,见到被木家老大疼了多年的小孩,拍了木先全,眼睛一瞪:“你那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把那点钱看得比什么都重,这不,还养着两个小孩。”
“请你们帮帮我,帮木爷爷订一口好点的棺材,再找一处住地方下葬。”木恬知道这是木爷爷的弟弟,却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不常来往。
木先全心中难受:“好,我这就去找人订,你先回家吧。”
阿兰把木先全拉到旁边,眼神防备看着木恬:“你知道一口棺多少钱吗?你就给人定,你哪来的钱?孩子的学费才刚刚交没多久,哪里还有闲钱给他买棺材?”
“他到底还是我大哥,这么多年他供我读书,给我起房娶你,就是养育我那么久,哪能一口棺都不给他置办?”木先全没有丧失亲人的痛苦,却也有点良知。
阿兰甩手骂道:“你要办就办吧,我就是眼瞎才嫁给你,要什么没什么,就连孩子的学费都是凑来的,你说你还能干什么?你有钱吗你就给人家置棺材?”
木先全沉默,阿兰指尖指到他的眼前,就差将木家祖宗骂一遍了。
木先全几个孩子刚刚起床走出来,就看到阿兰在骂木先全,许是骂的场景多了,也都习惯了。
“哥哥,爸妈怎么又吵起来啦。”小孩子揉揉眼睛。
“乖,你们俩再去睡一会儿,现在还早,不要那么早起床。”大小孩将她们哄进去。
“好耶,还能再睡一会儿。”
“快走快走,等会哥哥要反悔啦。”
两个小孩高高兴兴回房睡回笼觉,只有他还站在门口看着自己的父母。
木恬从他们的话中明白,木爷爷为什么不愿意与他们亲近,为什么不喜欢这里,为什么会对木先全失望,她似懂非懂。
木恬也抓住一个重点,那就是“钱”。
她从兜里拿卖菜的钱出来,送到他们面前:“请帮我定一口棺,谢谢。”
零零散散的钱,被她捧在手里,皱皱巴巴,可丝毫不影响,被人喜欢。
阿兰见到木恬手里的钱,顿时不吵了,还让她放在地上:“放这里,这里,我们给你买,给你买了送过去,什么时候要,现在要吗?”
木恬站起来抿紧唇瓣,点点头,又看向木先全,直到他点头后,她就回家了。
瞧瞧,多么多么的讽刺。
“爸妈,你们在做什么?”大孩子在她刚走的时候就过去问,特别不满。
木恬心回,做什么,数钱呢。
她回到木家将木爷爷的东西收出来,把房间整理干净,忙忙碌碌一天,第一次学着煮粥,水放少了,差点闷成饭。
但她仍然没有放弃,去地里拔了葱,拿了鸡蛋拌了一碗难吃的蛋花粥,叫木安起床吃粥。
木安很懂事,没有嫌弃粥,而是像她曾经故意留给木爷爷一样。
下午,木先全跟村长搬了木棺进木家,木棺抬到客厅放下,二人接问:“你木爷爷呢?”
“在房间里。”木恬牵着木安带他们进去,开灯,这才见到木爷爷躺在床上,眉头紧皱,可见走的时候并不安详。
村长看着这俩小孩叹了气,让他们出去,不要看老人下棺,说是不好,他掏了几毛钱用红字包在老人的手里,嘴里念念有词。
听说,拿老人握过的钱,就不会被他吓到。
他们给他穿上寿衣,合力将木家老人抬出去,放进棺内,起钉封棺。
棺还放在客厅里,阿兰匆匆忙忙带人过来了,上门后把家翻得乱七八糟,后来翻出来木爷爷的积蓄。
阿兰与她的娘家人在数钱,她对木恬说道:“这钱还不够给你木爷爷办葬礼,我家还得给他贴钱。”
他们数完钱,就准备起棺下葬,只是还没出木家的门,又倒了回来,围着这房子左转右转,左看右看。
忽然,阿兰拍了下手掌,似乎想起什么来,她兴奋跑去跟木先全说:“你大哥死了,那这房子不就空着了吗?他不就是木家的吗?木家不就是我们家的吗?这么一说,这房子就是我们家的了。”
“那他们呢?”村长不由得出声,看着这两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阿兰都不曾正眼看他们,沉浸在自己的想法里:“哎呀,这俩孩子本来就是捡回来的,哪里来,回哪里去就是了。”
“我们哪里也不去。”木恬不禁站在家门口,态度坚决:“这是我们的家,不是你的家。”
木恬在心理无次数忏悔,无数次责怪自己,为什么要听木爷爷的谎言?